趙尋山環胸,目光落在蘇禧青手上的兩隻活雁上,“你怎麼把它們帶來了?”
“……我以為要用到。”蘇禧青說,“那我送回去?”
趙尋山伸出手臂攔住他,“沒事。你拿他不會生氣。”
“誰?誰不會生氣?”
趙尋山沒有回答。
堂主舉辦的宴會,可堂主卻一直沒有出來。
蘇禧青被趙尋山扯着手臂,拉到院内搭建的紅木鵲橋前,蘇禧青站在橋前,猶豫不決。
這什麼意思?是要讓他上橋嗎?
蘇禧青求助地看向趙尋山,卻見他伸手,示意蘇禧青走過去。
頂着衆人的目光,蘇禧青邁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有人在盯着他看。
他環視四周,迎着衆人的目光,沒有找到那個莫名的視線。
從橋上下來,一個人走上前,将一張寫着“百年好合”的白紙貼在蘇禧青的面具上。
蘇禧青剛要伸手去拽,就被人攔住。
他被人扶着手臂,帶着向正廳走去。
本來空無一人的正廳,此時走出來一個身穿白色喜服,頭戴白蓋頭的新娘。
正廳前的主位上方,貼着一張巨大的白雙囍。
蘇禧青走了幾步,在身旁人的提醒下,擡腳邁過燃燒冥紙的火盆,幽藍色的火焰在盆中潛伏,時不時閃爍幾分綠光。
本來戴着面具視線就受阻,眼下面具外貼了張白紙,蘇禧青更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走了幾步,一直扶着他的人退後,蘇禧青站在原地,正感覺不安時,垂下的手被人牽起,冰冷的觸感吓得蘇禧青手指瑟縮一下,剛要抽回來,就被緊緊握住。
“别怕。”
溫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蘇禧青莫名地覺得有幾分熟悉。
蘇禧青的全部疑惑,在聽到“一拜天地”四個字時,徹底崩盤,他沒有猶豫,伸手就要扯掉面具上的白紙,卻發現那白紙仿佛固定在他的面具上一樣,不僅扯不掉,而且撕不壞。
肩膀突然被按住,兩個人出現在蘇禧青身後,一人按着他的一隻手臂,強迫他下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不是?這什麼情況!他怎麼突然就結婚了?
蘇禧青以為自己是來吃菜的,等拜完天地才發現,他就是那盤菜。
等他懷裡抱着兩隻大雁,被人推進屋子裡時,蘇禧青還沒徹底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從地上站起來,環視整間屋子,卻見一口棺材水靈靈地擺在房間正中央,一張“囍”字貼在上面,默默地安置在那裡。
蘇禧青抱着懷裡兩隻大雁的手用力,害怕得身體蜷縮在門旁。
不是哥們,這給他弄到哪裡來了?
蘇禧青扶着門站起身,用力拍打,“趙哥!趙哥快放我出去!我害怕!趙哥!”
蘇禧青叫了半天,也沒人理會他。
他壯着膽子,摘下面具,開始在房間巡視,蘇禧青走到窗戶前,想要跳窗出去,卻發現窗戶被人從外面封上了,而且牆壁被結界封鎖,裝門防着他呢。
蘇禧青四處尋找,最後擡頭,目光看向房頂的木梁。
過了很久,身穿白衣的新娘子推門走進房間,卻發現屋内空無一人。
桌子側翻在地,倒在床邊,本來平整的被子此時皺皺巴巴的,下面的瓜果也碎了不少。
窗戶被封上,沒有被破壞的痕迹。
他稍微一想,便擡頭看向房梁,卻見他的新郎官,此時趴在房梁上,睜着兩雙渾圓的眸子,怯懦地盯着自己看。
蘇禧青是想爬上房梁,掀開瓦片爬出去,誰想到整個屋子都被布下了結界。
他慢步走到房梁下方,向上伸出雙臂,“下來。”
蘇禧青搖頭。不行。
這門婚事他不同意,下去就是自投羅網。
新娘頭上仍帶着那個白蓋頭,沒有摘下來,他就隔着那片厚重的白布,仰頭望着蘇禧青,柔軟的白布向下垂,映襯着他的五官輪廓。
兩人一上一下,無聲對峙。
片刻後,新娘退後一步,就在蘇禧青以為,對方要放棄時,卻見對方隐在袖袍内的手拿出一把短刀,直接向上扔了過來,鋒利的刀刃砍進房梁内。
隻聽咔嚓一聲,還沒等蘇禧青反應,整個人便掉了下來。
預想中的尾骨砸地沒有發生,他被穩穩接住,落到他的新娘懷裡,蘇禧青伸出手臂,下意識抱住他的脖頸。
“為什麼躲着我?”
蘇禧青幹笑兩聲,悻悻地将自己的手拿了回來,“那個……你知道的,我第一次結婚,沒什麼經驗。”
人在尴尬的時候總會顯得自己很忙,蘇禧青左瞧瞧,右看看,眼神飄忽,哪裡都看,就是不看他這位新娘。
蘇禧青被抱着走到床前,腿剛碰到床,他就站在了地上,走到一旁和對方拉開距離。
“哥哥。”新娘溫聲叫他,卻是沒有邁步上前。
蘇禧青仰頭,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短刀,大緻猜出了他這位新娘的身份。
他輕輕歎了口氣後,走到新娘面前,牽起他的手坐到床上。
新娘子任由他牽着手,順着他的動作移動腳步。
蘇禧青環視四周,找到喜秤,剛要拿起,視線落在一旁的玉如意上,手微微一頓,随後拿起玉如意,用它掀起新娘的蓋頭。
那張一半幹淨白皙、一半血肉模糊的臉再次出現在蘇禧青的面前。
将玉如意放在一旁,蘇禧青坐到他身邊,眼神除了不解以外,沒有一絲恐懼和厭惡。
“你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和我結婚?”蘇禧青無奈詢問,“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男人嗎?”
“知道。我也是。”少年乖乖回答。
蘇禧青:“……”
“你什麼時候認出我來的?”
“那天你走後,我一直派人跟着你。”少年沒有隐瞞,誠實地說。
……原來早就被人盯上了。
臉上的面具遮擋視線,早就被蘇禧青摘下去了,現在蘇禧青的臉上滿是扭曲的疤痕,看起來格外駭人。
少年伸手,撫上蘇禧青的臉,語氣很真誠地陳述,“哥哥,你揭了我的蓋頭,我現在就是你的夫人了。”
蘇禧青:“……”
蘇禧青抓住少年的手握在手裡。他用玉如意揭開的蓋頭,婚禮不做數。
見少年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目光格外熾熱。
蘇禧青垂眸,躲避少年的目光,視線落在掌心内骨節分明的大手上,肉粉色的指尖幹淨平整……
這手……
蘇禧青本來松散的視線瞬間聚焦,牽起少年的手仔細打量。
“哥哥,你喜歡我的手嗎?”少年語氣純真,眼神清澈。
“你嗯一聲。”蘇禧青淡聲說。
“嗯?”
聲音與記憶中的聲音重合,蘇禧青眸光微暗。
“哥哥,怎麼了?”少年繼續問。
“想用鞭子抽你。”蘇禧青語氣沒有什麼起伏地說。
少年聞言,不僅沒有惱怒,反而拿出一條鐵鞭,遞給蘇禧青,語氣帶着幾分期待說,“哥哥,鞭子在這裡。”
蘇禧青:“……”
“算了。開玩笑的。”蘇禧青拿過鞭子扔在地上。
外面的天還透亮,正值中午,眼前的人卻雙手攀上蘇禧青的肩膀,半靠在他懷裡,身姿柔弱地說,“哥哥,我們該行房了。”
“我們兩個男人怎麼行房?”
蘇禧青推開少年,想要站起身,卻被環住腰壓在床上。
“哥哥,我來就好。”
少年說完,直接跨坐在蘇禧青的腰上,解開自己的腰帶,脫下外袍,随手扔到地上。
蘇禧青:“……”
“你先停下。”
“為什麼?”少年眼神不解,“我們舉辦了婚禮,我現在就是你的男妻。”
他微微俯身,撫上蘇禧青的側臉,對着蘇禧青吹了一口香風。
他低頭,剛要吻上蘇禧青臉上的一道疤痕,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
少年眸光微凝,盯着蘇禧青的臉。
蘇禧青心弦一緊,伸手想要遮住自己的臉,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切的呼喊,“堂主不好了!堂主不好了!那幾個藍谷的人不見了!”
少年聞言,低頭飛快地吻了一下蘇禧青的唇角後,才叮囑說:“哥哥,我很快回來。”
說完,少年起身離開房間。
蘇禧青松了一口氣,他下床找到面具,戴在臉上,剛要想着怎麼逃跑,突然,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還不等蘇禧青細聽,窗戶就被從外面一把推開。
小舒站在外面,笑容恣意,熾熱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整個人宛若英雄降臨一般,向蘇禧青伸出一隻手,“恩人,我來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