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的鐘聲剛過，接二連三的煙花升起，在空中劃過一道靓麗的弧度，寂靜的長夜被響聲破滅，五顔六色的花火在空中亮起，然後四下散落。

幾個小孩子捂着耳朵在放鞭炮，笑聲回蕩着整條小巷子，因為天氣很冷，大家穿得跟個棉球似的，跑起來還能打滑摔跤。

陳遇穿過人聲鼎沸的街道，路過一條相對安靜的巷子，剛把手插進兜兜裡摸到手機，就察覺到微信振動好幾下。

他從裡頭把手機摸出來，點開屏幕看到江瑤給他發的信息。

他沒忍住笑了笑。

她還挺會玩的。

太冷不想打字，陳遇點語音通話打過去，沒等很久，江瑤把電話接通。

陳遇望着前邊幾個摔跤爬起來的小孩子，同她開口：“沒有和你奶奶在跨年嗎，要過來找我？”

隔着手機，他聽到江瑤那邊的煙花聲很大，好像還有街上各種叫賣的聲音，陳遇想着，她可能習慣性的趴在窗邊看熱鬧。

“十二點過了，也算是陪她跨年了。”江瑤想了想，“原本是打算跟她多聊一會兒的，但是李秀蓮同志她連演唱會都沒看完就回房間睡覺去了，實在是太無聊，我也不知道在家幹嘛。”

陳遇嘴角扯了扯，目光收回來，有點撿漏的喜悅：“那正好，我超會聊的，你來絕對不虧。”

江瑤想，他這話說得，有點不太正經。

她問：“你下夜班了沒。”

“下了，但這個夜班上得很無聊。”陳遇尾音帶笑，慢悠悠的說着，意有所指，“要不我倆加個班？”

聽聽，就知道他嘴裡沒有好話。

大過年的，他比空中的煙花還多顔色。

一隻手長時間舉着手機有點累，江瑤換一隻手拿，順着陳遇的話說下去：“本來都想去找你的，突然就覺得你這人太危險了，我決定原路撤回。”

“這樣啊。”他音調拖長，語氣似有若無的可惜，問着，“那你現在在哪，我過去堵你。”

江瑤看了看路段，含糊不清的回兩句，然後被頭頂的一大片煙花吸引，她擡頭望了望，腳步沒有停留，又說：“那你虔誠的許個願望，說不定我就決定不回去了。”

陳遇很配合他，問着：“許了。要見你，什麼時候能實現。”

“可以的。”江瑤回，她眉眼彎了彎，一字一句的說，“你在原地閉上眼，說不定我下一秒就會瞬移到你面前。”

陳遇剛回到一樓，聽到她這話不自覺的停住腳步。

她的語氣歡快，說得真有這麼一回事。

他剛想問些什麼，手機裡的聲音和現實重疊，伴着煙花的聲響傳到耳邊。

“陳遇。”

他下意識回頭，和她目光碰上。

江瑤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絨衛衣，脖子上系着和頭頂小熊帽子一體的圍巾。

她的臉在帽子的襯托下顯得很小，一雙眼睛笑起來像月牙，她舉着手機沖他揮揮手。

陳遇還沒反應過來，江瑤已經把電話挂斷朝他走來。

她手上拿着的那條米黃色圍巾就這麼套在他的脖子上，毛絨絨的玩意，整得他脖子有些許的癢。

江瑤把長的布料在他脖子上繞了一圈，認真打量一番後，覺得還不錯，笑嘻嘻的問着：“喜歡嗎？我選了好多天才選出來的，送你的元旦禮物。”

陳遇垂着視線，象征性的掃一眼，又把目光落回江瑤的臉上，看她笑得燦爛的臉，跟沒回過神來似的，語氣輕飄飄的：“喜歡。”

他說完後，她神色更滿意，挽着他的手上樓，一邊走一邊喋喋不休的說着：“這幾天快遞可慢了，有個地區直接不發貨，我還以為不能準時送到，這樣你就沒有元旦禮物了。”

陳遇被她逗笑，調侃着：“這麼有儀式感啊。”

江瑤認真的點點頭：“我說過要對你上心的。”

認真想想，跟陳遇在一塊兒的時候，他是個特别細心的人，每回節日他都會記得，甚至有一些小衆的，她不知道的節日，他都會買個小禮物或者發條祝福給她。

相對比起來，江瑤就不喜歡記這種繁瑣的東西，所以那會兒也沒怎麼上心。

陳遇這人也沒跟她提過什麼要求，久而久之，她一直都是理所當然接受的一方。

後來分開之後，過往的那些細節慢慢被放大，有很長一段時間，江瑤适應不了，總覺得好像生活少了點什麼。

或許那時候，他是心甘情願的為她付出一切，不提要求是不想讓她增加壓力，也不想改變她的習慣。

後來江瑤想想，他那會兒，其實也想要被她重視的吧。

“以前第一次談戀愛，做得不好的，你要對我寬宏大量。”江瑤偏頭看他，瞥見陳遇目光有些不解，又接着說，“我以後會努力做到更好，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付出的。”

“……”

“我有時候脾氣很暴躁，這個可能一時改不過來，我盡力吧，你嫌棄我的話，我也沒辦法，實在不行你就受着。”

“還有，以後我們要是吵架了，你也别跟我說太多話，我個人很好哄的，你去打扮得帥氣一點在我面前刷刷存在感，我就會主動跟你說話了。”

“你喜歡的東西我會用心記的，以後再也不惡作劇的在你的餐裡加你不喜歡的芹菜了，也不在生氣的時候拿你牙刷去刷馬桶，畢竟你每次刷完牙都親我——”

“……”

江瑤一路說到進門，似乎還沒說完，正絞盡腦汁在想其餘的詞，沒聽見陳遇發表意見，懷疑的嗯了聲，擡起頭看他。

屋子裡沒開燈，月光透過窗照進來，點點的光落在他的臉頰上，陳遇漂亮的眼眸似乎藏着萬千星辰，一眨不眨的看她。

陳遇為什麼不說話。

他不會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廢話吧。

那還真是，過分了啊。

本來就想不起接下來要說什麼，現在被他奇怪的沉默對待，江瑤腦子更是一片空白。

她神色認真，踮起腳尖湊到他跟前，一本正經的問着：“哎陳遇，你為什麼不。”

說話。

湊近距離來看，江瑤見到他眼底晦暗的神色，在這片漆黑的夜色裡格外濃重。

貪戀，張狂，又帶着骨莫名的占有欲。

他喉結滾動，啞聲的問着：“說完了沒。”

江瑤目光一頓，腦子有點空白，似乎是察覺到什麼，嚣張的氣焰一下子蕩然無存。

她弱弱的縮回身子，覺得不能輸給他，于是态度強硬的回：“沒，我還有話要警告你，不許對我露出這樣的——”

眼神。

陳遇瞥她一眼，見她故作惡狠狠的盯着她，于是笑了下，帶着淡淡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