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就出問題了。”她說，“剛做完手術出來，聽說觀察一天就能出院，你爺爺當時身體也沒有感到不适，精神很好的。沒想到在手術後幾個小時，突然就面色蒼白，心率直線下降，送上去搶救才發現，手術過程中誤傷動脈，說是胸腔大量積血，最後失血過多沒搶救回來。”

李秀蓮說，他那個病情其實一點都不嚴重，如果選擇傳統手術也許根本不會有這種問題。

隻是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你上大學時，跟我們說要去學醫，我挺震驚的，當時有一點不想讓你你學，不過看你那麼堅決，我也沒反對，後來想想就覺得，其實也還好，說不定你以後能成為很厲害的人，為這個行業帶來新的生命力。所以我總跟你說，做事要細心細緻，不過也不知道你聽沒聽進去。”

“你說我看起來很樂觀吧，但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恐懼的事情，手術不是百分百能成功的，我知道我自己也許沒有多少時間，早晚要到那一步，但我也不想因為這點事而提前結束。”

江瑤眼眶含淚，反駁着：“你胡說，才不會這樣。”

李秀蓮頓了頓，難得溫柔一回：“這些年我一直對你不好，總是借着各種理由找你的錯，罵你懶罵你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其實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挺可惡的，難為你跟我這麼久，總是承受我的攻擊。我沒跟你說，之所以對你這樣，是因為你爸去世之後，我總是看你神情落寞，就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特别沒精神，我對你越好，你就越内斂，所以我就想着故意找你麻煩，讓你也反駁我，總好比當個沒情緒的人好。”

這些李秀蓮不跟她說，江瑤也知道。

她從來沒有怪過李秀蓮，她知道自己那段時間很頹廢，也清楚李秀蓮其實一直都對她很好。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的，你會記得我喜歡吃的菜，暗戳戳的為我做，每次問你，你就說做來喂豬的。我睡覺時不應你，你還拿着鑰匙跑我房間，就是怕我出事，還有我每一次出遠門，你都會在原地看我很久。所以李秀蓮同志，你就是個口是心非的人，我早就看透你了。”

李秀蓮這會兒也不想承認，哼笑一聲，偏回頭：“自作多情。”

一會兒之後，她動動嘴：“你說做手術就做吧，總該不能讓你覺得遺憾，不然我哪天死了，到地底下你還得說是我的問題，罵我不配合。”

江瑤：“你别亂說話行嗎。”

“……”

晚上。

江瑤和醫生溝通過，了解手術的風險後，才跟醫生确認具體手術的時間。

越是到那一天，她的心裡就越沒有底。

陳遇這幾天不上班就總是陪她，給她做思想工作。

有時候看到陳遇疲倦的眼眸，她覺得心裡不是很舒服。

李秀蓮手術的前一天晚上，她坐在樓梯口裡發呆，陳遇照常給她送晚餐。

江瑤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米飯，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陳遇把她手中的筷子搶走，低頭扒拉兩口吃起來，調侃着：“别戳飯了，都快戳出花兒來了，你不吃我就吃，浪費。”

也就陳遇這人說話能這麼嗆人，江瑤把筷子搶回來，想着他一個吃過晚飯的人還跟她搶東西。

“你怎麼還不去休息，你的黑眼圈真的很大個，我看你越來越醜，嫌棄。”

陳遇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眼睛，覺得有點好笑：“很醜嗎？我跟熊貓一樣可愛。”

“放屁，醜不拉幾的。”

知道她今晚心情不好，陳遇也沒怎麼找她事，伸出手揉揉她的腦袋安慰着：“放心吧，相信李秀蓮同志福大命大。再說，我上回把她那菜苗弄死的事兒，她還說早晚要找我算賬呢，我可一直等着，她就不是會是食言的人。”

這事說一回，江瑤就想笑一回，真沒想到陳遇比她還能作，菜草不分。

又也是真覺得他幸運，這都沒被打死。

江瑤低頭又戳幾下米飯，突然想到什麼，擡頭看他：“等李秀蓮同志病好了，我們去旅遊的時候帶上她好嗎。認真想想，我都沒帶她去哪裡玩過。”

她在想，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畫大餅。

會有那麼一天，她能實現李秀蓮心中的小願望。

陳遇很爽快的應她：“可以啊，如果是冬天的話，我們就去霖市過年，那裡有個地方能堆雪人。如果是夏天的話，我們就去一個風景絕佳的地方避暑。李秀蓮同志應該沒有出過遠門，到時候見到那些壯麗的風景，估計能驚到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奇葩形容，江瑤笑着罵他：“我看你是想吓李秀蓮同志。”

“……”

回到病房，江瑤發現李秀蓮還沒睡覺。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江瑤以為她隻是術前焦慮。

江瑤：“睡不着嗎。”

李秀蓮：“有一點。”

“那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

李秀蓮哼哼唧唧的：“你講的故事是人聽的嗎，講不好賠錢。”

她翻身側躺在床上，沒管江瑤要說什麼，看樣子像是真的要睡覺。

江瑤想起小時候，李秀蓮經常會跟她講的小紅帽的故事，她當時還在想，李秀蓮為什麼偏愛這個故事。

後來才知道，是因為李秀蓮隻會講這一個。

對故事内容沒有什麼印象，江瑤講起來磕磕巴巴的，說着說着就偏題，編到“小紅帽和大灰狼過上幸福的生活”之後，李秀蓮終于聽不下去。

她掀開被子，扭頭看江瑤，眼裡無語透頂：“你别為了圓滿什麼都編，我是生病了不是腦殘了。”

“噢。”江瑤應了聲，“那你早點睡，我明天再給你編另一個版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