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茗手中端着參湯。
“女兒見過父親。”戚茗喚道。
成國公笑着點頭,等戚茗将參湯放下後,才道,
“這是為父中意的女婿,你瞧瞧,可入得了你的眼啊。”成國公說這話時十分随意,似乎從沒想過裴欽會拒絕,或許在他眼裡,裴欽本就沒有拒絕的資格。
戚茗嬌羞的低下頭,沒有說一句話,卻一眼就能瞧出來她是滿意這親事的,隻有站在戚茗側方的裴欽看見了對面的人眼中,劃過一絲不滿。
“好了,下去吧。”成國公擺擺手。
戚茗依言退下,全程不曾将視線分給過裴欽。
房門被關上,成國公用湯匙攪動瓷盅裡的參湯,慢悠悠的,偶爾有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寂靜的書房裡。
裴欽就這麼坐着,面上沒有露出不耐,保持得體的淺笑,等着成國公再次開口,裝作絲毫不懂對方的意思。
等手中的參湯消下去一半,還不見裴欽有任何舉動,成國公臉色有些不好看,隻覺得此人不自量力,面有怒色,話語中也少了适才的客氣,
“與我國公府結親,是莫大的幸事,可我見你似乎不願意。”
裴欽起身,态度足夠尊敬,不緊不慢道,“國公爺,實非下官不願,實乃家母已然為晚輩定親,若因一朝得中,就不顧婚約,就是禦史台和谏院就不會放過下官,下官苦讀十餘載,一失足成千古恨,怕是要委屈令愛了。”
“年輕人,莽撞的很啊,好啊。”成國公拂袖離去。
大昭律令,為求榮華,背信棄義,罔顧前盟,毀約再娶,官身之人,五年内不得晉秩,貶一級,笞刑二十;庶民,笞刑十,徙一年。
不過犯此律的人不少,然多有人遮掩,不大肆宣揚,禦史台就不會進行彈劾,像裴欽這樣犧牲五年晉秩的機會,也不願與國公府結親,實在少有。
雲淡風輕如裴欽,成國公離開後,也離開書房,尋了個不起眼的位置,一直到宴席結束才離開。
寒竹等在府外,看見師父出來,小跑着上前,
“師父,怎麼樣,這大人物的府邸就是不一樣,師父有沒有得到國公爺的賞識。”寒竹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就是站在這府邸外,都很是激動。
裴欽聽罷,但笑不語,“你師父我怕是要受些蹉跎了,跟在我身邊怕是還有些危險,小寒竹,你要不趕緊離開。”
寒竹不解,愣在原地,待反應過來,裴欽已經走遠,他用力扯着扭頭的馬,
“師父,等等我。”寒竹牽着馬車,氣喘籲籲的才跟上裴欽,“沒事的,師父,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師父躲得遠遠的,别人就拿師父沒辦法了。”
寒竹就這樣,絮絮叨叨的講起他在沒有入姜家是的日子。
寒竹剛進汴京,就因為是外來的人,沿街乞讨,也就損了其他乞丐的利益,引來不滿,半夜在睡覺時,被人蒙住頭,狠狠揍了一頓,白日也被人排擠,隻能在人少的地方去乞讨,這樣一來,能讨到的銅闆就少了,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直到遇到了姜婉婧,
“所以,我一定要好好保護小姐,以全恩情。”
裴欽擡手拍了拍寒竹的肩膀,“寒竹說得對,是師父淺薄了。”
二人走在撒滿銀光的街道上慢行,銀灰色的長袍與之交相輝映,兩道狹長的影子映照在地面上,一大一小,慢慢消失在街角。
城郊。
姜婉婧站在已經燒制三天的瓷窯外,同等待新一批瓷器開窯。
原本姜婉婧是要給邱老重新選一塊地,再蓋一座瓷窯,被他拒絕了,考慮到以後做瓷器生意,這座小窯一次燒制的瓷器有限,就讓姜婉婧在小窯旁再蓋一座,她欣然答應。
現今,她還沒有打算就此就将鋪子開起來,以待時機成熟—天清節,乾德帝的壽辰。
她是萬萬去不了的,不過慈敬公主就很方便了,而且還會當衆展示,隻要足夠新奇和精緻,就能給人留下印象,再得官家一句稱贊就更好了……
姜婉婧如是想到。
“開窯。”一聲厚重的聲音回蕩在小院裡。
姜婉婧也是頗為好奇,畢竟姜家還沒有做過這瓷器生意呢,這場面實在不一般。
剛被雇來的學徒跟着邱老,将封住瓷窯的黃泥塊敲開,窯内是擺放整齊的匣缽,學徒們戴好厚實的棉套,以防被匣缽的餘溫燙傷。
足足兩刻鐘,才将所有匣缽移除,接下來就是将匣缽打開,看看成品如何。
對于燒瓷而言,就是再老道的師傅,燒一次窯,都會出幾件殘次品,故而這個過程帶了些許緊張。
時間一點點過去,敲擊匣缽的聲音一下又一下,開出來的瓷器全是完好無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