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歲寒神識歸位之後，萦繞在栖霞山上的低迷氛圍頃刻瓦解。

戚歲柔沈歲暖和薛歲甯紛紛趕來探視，見人安然無恙，懸着三年的心便掉了回來。

清月更是直接當着方覺的面撲到師尊懷裡撒嬌，梨花帶雨地哭起來，似是恨不得把三年的思念一股腦全抖出來。

阮歲寒摸着清月的頭，低頭看着她皺着圓臉惹人憐愛的模樣也是心有不忍，清月從來将落霞峰打理得非常好，很少沖她撒嬌，這次真的把她吓壞了吧。

女孩子的貼貼方覺不好當面吃醋，忍了。

但是清竹清松居然也湊上來想要師尊摸摸頭，方覺直接一手一個頭摸，笑容燦爛，“我來我來，我手大，比師尊摸得更舒服啊師兄~”

笑裡藏刀，倒是讓兩位師兄膽顫，本想着在方覺正式成為師尊道侶前逗一逗，看來行不通啊行不通。

三位師兄師姐各顯神通撒嬌逗趣，但還是有一定的阻力，方覺像個随時會撲上來咬人後頸般，抱着胸看着接近阮歲寒的衆人，讓他們說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隻有胖橘毫不畏懼，踩着貓步，挪動着胖墩墩的身體，徑直往阮歲寒膝上跳，“喵~喵——~喵~”

動作敏捷，且非常之高效。

這不，已經露出柔軟的小肚肚，讓阮歲寒上手摸一摸。眼神還時不時看向方覺，沖他高傲地喵一聲。

方覺：“……”

好氣哦，我現在還不敢變回原身，你毛茸茸你了不起，真的！

……

随着阮歲寒的蘇醒，栖霞山便準備起她和方覺的道侶儀式來，其實和普通人的新婚儀式差不多。

戚歲柔重新給他們準備了頭面和婚服，并宴請了各大派的好友來觀禮，請帖還是親自送的，為的就是讓阮歲寒和方覺風風光光地對外公布。

體面又隆重。

儀式安排在五月初。

依照傳統，新郎新婦儀式前不得見面，妖界又太遠，不算方便，方覺這個月月底便住到了攬月峰薛歲甯的塵廬那裡。

雖不能見面，但方覺帶着傳音石，可以和阮歲寒每日說說話，聊表相思。

這日夜裡，方覺和阮歲寒說着話，說了一會兒對面便道早些睡，明日一早就要梳妝，方覺趕忙放人讓她好好休息。

然後他便興奮地睡不着了，在榻上烙餅似的翻來覆去。

塵廬外面松枝影綽，上弦月的光芒沒有滿月那麼亮堂，但更顯清幽，霧蒙蒙似的照下來，伴着微微的蟲鳴，還有清風徐徐，使這個夜晚更添一絲婉轉。

既然睡不着，方覺幹脆翻身下榻推門到外面賞月。

出了自己待着的卧房，沿着回廊往前，快到院中，便看到他親愛的薛師叔坐在廊下，許是剛梳洗過，随意披着外衫，濕發搭在肩上，正對月飲茶。

端着茶盞的薛歲甯也很快注意到了方覺。有些細長的眼睛彎了彎，道：“半夜不睡，跑出來作甚？”

“你不也沒睡麼。”嘟囔這麼一句，方覺湊過去跟他坐在一塊兒。

薛歲甯笑笑，不置可否。

“明日要辦儀式了，我有點兒，有點兒緊張。”坐下來後方覺冒了這麼一句出來。

薛歲甯笑着看他，“怎麼，怕出醜啊？”

火狐狸唔了一聲。

方覺高出薛歲甯半個頭，但此時卻縮成一團，從有些低矮的位置看着他師叔。

沒由來的，他想起了在幻靈石陣見到的情形。

——斷塔昏暗的光線裡，他師叔壓在師尊身上，哽咽着說着些什麼。

當時他自己被心魔困住昏了頭，以為那是兩人在互訴衷腸，但現在回憶起來，師叔看起來狼狽又脆弱。

似乎是，似乎是……

“師叔，你喜歡師尊很久了吧。”

不帶疑問，而是肯定卻尋常的語氣。與方覺一貫的占有欲大相徑庭。對于自小悉心教導他基礎功法的師叔，他不僅心存感激，還帶着點當初被心魔困住時給對方亂潑髒水的愧疚。

但又或許并不是愧疚，同為男人，他看得出來薛歲甯的愛慕。

薛歲甯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大方承認，“是啊。”

絲毫不意外方覺會說這樣的話。

“那你……”

他想說為什麼這麼多年沒有後續，青梅竹馬地長大，他真的一點也不介意，還讓方覺這個最終和阮歲寒走到一起的人婚前住在他這裡？

就，心這麼大嗎？

寬宏又大量，他并不覺得這種往心口紮刀子的行為是他師叔做得出來的，但又的的确确做出來了。

薛歲甯知道方覺想問什麼。

他将手裡的茶盞放到一旁，學着方覺的樣子，一條腿彎起來踩在回廊上，另一條腿還是随意地吊在那，晃啊晃。

輕松自在。

然後把手臂搭在膝蓋上，頭靠在上面，歪着頭斜斜看着方覺，同他對視。

“感情這種東西，有的時候是會無疾而終的。并不是我喜歡就一定要得到、一定能得到，她又不喜歡我。”

“況且，命中注定真是神奇。命運和體質，可遇不可求啊……看到喜歡的人能快樂平安也是開心的，哪怕給她這些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