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在這座鋼鐵城市重壓之下的新人類，興許都是這樣依賴溫和的愛。

依賴到讓徐迢覺得他可憐，想要情不自禁地多抱他一下。

忽然——

“你帶了資料回來？”林楚決不經意掃視到了徐迢身後放在枕頭夾縫裡的文件。

他對這種絕密檔案特有的深牛皮紙文件封皮非常敏感，幾乎算是肌肉記憶地警覺。

“嗯，算是有些古怪的發現。”徐迢點了點頭。

接着他拿出兩份沒有皺褶的文件，遞向了林楚決。

随後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再重新開口。

“大概三個小時前，我找到了一份關于伊斯将軍的絕密檔案。上面寫着，她2295年前後曾在領航者基地人類神經元研究所服役，但這個研究所在領航者衛星起飛那年被突然取締了。”

“神經元研究所？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部門，伊斯将軍自己也沒有和我提過。”林楚決遲疑地接過文件，然後皺着眉頭在回憶裡囫囵翻找，發現隻有一片空白。

“這個研究所肯定不是杜撰的，這兩份檔案上寫着【絕密】，這種檔案裡的内容很難被造假。”徐迢搖了搖頭接話。

“大概是研究所密級太高，又是滅絕紀元時期的産物，又在太空城起飛前一個星期宣布研究所解散。所以你不太了解。”

林楚決埋頭将扉頁上寫着伊斯将軍大名的文件往後翻了幾頁。

絕密文件特有的泛黃紙張、紙張最頂端對版對标的【領航者基地】紅标頭、文件頁角處正兒八經的紅鋼印……

每一個細節都透着複古；透着滅絕紀元時，全球高度軍事化管理下特有的鄭重與威嚴。

“更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徐迢繼續開口，将林楚決的注意力從文件轉移回自己身上。

“根據姚博士個人檔案的記錄——時任神經元研究所所長姚尚鵬，也是在研究所被取締的時間段裡瘋掉。”徐迢說罷眉頭緊鎖，忍不住打冷顫。

林楚決一邊聽徐迢說，一邊放下伊斯将軍的檔案，打開姚尚鵬的檔案。

隻要将這兩份檔案中提到的時間稍加對比，關聯性顯而易見。

“但我實在是覺得奇怪，我從前隻知道姚尚鵬博士在滅絕紀元來臨時，全身心投入到了領航衛星的研究中。我想大多數通過學術論文與講壇了解他的人，也都是同我一樣的。要不是突然看到這份檔案，恐怕沒人知道他曾在領航者基地的人類神經元研究所裡擔任過什麼官職。”徐迢最後說道。

在徐迢累到睡着之前，他發消息問了通訊技術研究所的很多同事。

他們和自己一樣敬佩這位在衛星通訊領域給人類帶來生存希望的科學家，甚至有人奉他為精神導師，為他所推導的完美公式而着迷，卻從來沒聽過什麼神經元研究所。

更沒人知道姚尚鵬在這個神秘的研究所裡到底遭遇了什麼，才會跟随研究所的隕落一起，變成現在的瘋子。

“雖然這已經是六十年前的往事了，但這個研究所是領航衛星之父、以及太空城唯一女性統帥的搖籃，按理說不應該在曆史中完全隐身才是。”

“你是說，領航者基地刻意隐藏了這個研究所的存在？”林楚決疑惑地接上了徐迢的話。

“對。”徐迢肯定地點了點頭。

“但我想不到這有什麼好隐瞞的……”說罷他又重新低頭沉思。

他的問題似乎沒能有一個準确的答案。

“伊斯的個人檔案你是在科研檔案室裡找到的？”林楚決重重喘了一口氣，重新問道。

“嗯。”

“你怎麼找到它的？伊斯的身份信息是高級機密，按理說不應該放在科研檔案室這種密級不太高的地方，讓你輕而易舉就找到了。”林楚決變得嚴肅起來。

“不是我自己去找的。”誰知徐迢的回答讓他大吃一驚。

“有人推下了書架上的書，又不停按動開關引我過去，我才發現這些東西掉在了地上。”

“是有人故意想讓我看到這些東西。”徐迢說着若有所思地低頭，盯着手上的文件情不自禁出神起來。

有人想要引導徐迢探索文件裡不為人知的秘密，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幹，又為什麼不親自露面呢？

“伊斯将軍的個人檔案，你最好是不要再看了。它應該被鎖進最高等級的檔案室裡，除了伊斯将軍本人，誰也不能調用。所以這麼想來，它隻可能是被人偷出來的，拿着這份文件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林楚決一邊皺眉說，一邊将徐迢手上的文件收繳了起來。

“你生氣了？”徐迢有些心虛。

他已經做了太多走在太空城規定紅線上的出格事情，按理說林楚決現在應該将他關進監獄，再狠狠拷問他才對。

可林楚決沒有說話，把牛皮紙文件擡在手臂上，再往腰間一夾，扭頭就想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