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策論寫好了，請先生指點。”皇長孫宋甯躍雙手舉至頭頂，弓着身，虛心求教道。
顧立接過，一目十行看完了所有，細心指出他欠缺之處。
宋甯躍嚴肅點頭，提筆修改。
他年十一，半大不小、愛玩叛逆的年紀，舉手投足間卻是剛正小大人的氣場。
宋妤竹站在不遠處搖了搖頭，心道：這嚴肅呆闆的小孩究竟是何時長歪了呢？
她又迅速在心裡否認這種想法。
宋甯躍生來就如此，似乎是一個跳過童年時期，直接進化到成年階段的人。
兒時不愛哭鬧，喂他什麼便吃什麼，也不怕生人抱着他。
記事後更是不得了。
那時宋妤竹還養在宮中，與同是皇帝撫養的小甯躍相處時間長。
小甯躍大約四五歲年齡，身材胖墩墩的，粉雕玉琢的小模樣，雪白可愛，格外惹人疼愛。
她每每逗小甯躍。
他總是怵着臉，臉上的嬰兒肥鼓動了起來，說話還不是很流暢，奶聲奶氣規勸道：“小姑姑……姑娘家……不可輕易觸碰外男……我是你的親人……也不行……男女有别。”
宋妤竹笑了笑，非但沒有停下，反而變本加厲捏了捏他白嘟嘟的臉頰。
小甯躍一臉高深莫測，長歎了口氣，惹急了就學老夫子的口氣痛惜道：“小姑姑，你可不可以聽話點啊……”
宋甯躍小小年紀就不愛玩，日日埋在書海裡，拔不出來。
皇帝着急啊，生怕孫子以後成為一個書呆子。
又知孫子向來仰慕少年戰神将軍，立馬請顧立來當他的先生。
效果果然見杆立影，孫子變得勤奮，常常跑去練武，身高拔了幾個維度不說，也很少生病了。
皇帝笑得合不攏嘴。
“侄兒見過小姑姑。”宋甯躍見宋妤竹走來，連忙起身行禮，動作流暢且十分标準。
這些年，宋甯躍對宋妤竹從不落下一次規矩行禮。
即使兩人關系親近。
即使宋妤竹無數次強調不必如此，他一如既往地堅持了許多年。
宋妤竹自以為是犟脾氣的人，卻總是敗給宋甯躍這個大倔驢！
顧立聞言，從書上移開眼神，靜靜地落在她身上。
宋妤竹沒什麼反應，若無其事從宋甯躍身邊路過，随後直接坐在他的位置上，自顧自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徒留宋甯躍仍維持行禮的姿勢。
她不緊不慢地喝了兩口茶，品嘗一番誇道：“茶不錯，不愧是我送來的。”
絲毫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
顧立先看不下去，輕聲朝宋甯躍道：“起來吧。”
宋甯躍沒聽，擡眸望向小姑姑，執意要她開口才起身。
“起來吧，先生都這樣說了。”宋妤竹調笑道，打趣顧立：“果然還是先生疼我們家小甯啊，這禮還沒行多久，就迫不及待地不想我們小甯受罪——”
顧立輕輕勾起嘴角，還未回應。
就見宋甯躍忍不住插嘴，自豪道：“小姑姑，我可是先生唯一的徒弟，先生不吝賜教，将所學傳授給我，怎麼會不疼我呢？先生可好了。”
宋妤竹放下茶杯，故作嫌棄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是吧。”
“我沒說錯，先生就是很好。”
兩人一來一回，顧立在旁邊看着，笑意不自覺地染上了眉梢，也不過多幹涉他們。
宋妤竹餘光瞥見了，見這滿天星光似乎就聚集在顧立眼裡，亮晶晶的，襯得那張本就英俊的臉更加出色了。
她很少見他笑。
甚至以為他那般冷情的個性，定是學不會微笑。
沒想到，還挺好看的。
宋妤竹：“我今日帶了酒樓的大廚進宮，給皇舅舅和各宮娘娘們嘗嘗外邊的風味，想必此時已準備好了，我們一道用午膳吧。”
靖國百年來，代代帝王奉行開國皇帝先祖的指引，倡導飲食清淡，勤儉節約之風。
但今朝皇帝少年時，随同惠皇後，彼時還是酒樓的創始人一起食遍了靖京美味。
當上皇帝後身不由己，不方便随時外出宮門。
他每回嘴饞了，私下暗自吩咐宋妤竹招廚子入宮。
當然在外人眼中，是宋妤竹谄媚讨帝歡心，不守禮儀，逾矩招廚子進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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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禦膳房的宮人個個都是見利忘義的小人，虧得貴妃娘娘不時打賞他們，他們居然如此待公主不敬！！”宮女從禦膳房回來後，哭哭啼啼地跑到公主面前告狀。
宮女今日聽聞郡主攜宮外大廚進宮，搶先去了禦膳房想多拿些菜。
等公主吃完了，剩下的東西就輪到她們有口福了。
一想起從前那美味的菜肴，她忍不住流下口水。
“奴婢想拿些公主愛吃的菜，卻被他們趕了出來，他們那些人居然說公主沒資格吃那宮外大廚的菜！！”宮女添油加醋道，生怕公主不生氣。
宋玉臉頓時黑了，心道：敢對本公主不尊不敬，是不想活了嗎。
“那些人在何處？去給本公主綁起來，嚴刑拷打。”
宮女有些得意，卻還在旁繼續煽風點火：“公主您是金尊玉貴的貴人，奴婢是您的人，他們打罵奴婢就算了，可是他們擺明了不給公主面子啊！”
宋玉一聽火氣更盛，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宋妤竹那小賤人唆使下人，在衆人面前狠狠下她的面子。
她從不是忍讓的性子，拿過鞭子就要沖出去尋人報仇。
奶娘見狀不對，跟在公主身後道，“公主！貴妃今日到大相國寺為王太師祈福，此時還未歸，您可千萬别沖動啊。”
“本公主自小在宮内橫着走，就沒輸過。一個小小的賤蹄子，敢舞弄在我面前來了！”
“奶娘，你别攔我，我今日定要她好看！”
奶娘撫了撫她的後背，耐心勸道，“您别急！奴有辦法。讓公主報仇報得痛快！讓她永遠不能入宮！也讓她嘗嘗被衆人抨擊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