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婆子之前告訴過柴玉,這宮裡的成百上千的宮女裡,有那麼一小撮人,是被皇帝臨幸過一兩次的。皇帝的一時興起,影響的卻是宮女的一輩子。運氣好的個别宮女,得了皇帝的喜愛,或是懷了孕,還有被封位分,成為主子的可能;而更多的被皇帝臨幸過就忘在腦後的宮女們,她們連出宮的可能都沒有了,一輩子隻能老死宮中。
賈采女顯然是幸運的前者。雖然據說她在宮中完全不得寵,是個時常被忽略的隐形人;可無論怎樣,能成為後宮嫔妃的一員,她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這樣的人,怎麼也得有幾分手段罷?可柴玉冷眼旁觀,這賈采女看上去倒是本分老實的樣子,面對莊寶林,她像是似乎想要讨好,但苦于不善言辭,顯得有些笨拙。
莊蕖看得出來,面前這位賈采女是真心在向自己示好。初入宮門,自然要和後宮嫔妃搞好關系,少樹敵。雖然賈采女比自己這個小透明位分還要低,也不得寵愛,但做人不能太功利,跟人好生結交還是有必要的。
因此,在兩個人都有心交好的情況下,莊蕖和賈采女的第一次接觸還是很愉快的。莊蕖講了一些宮外的新鮮事,賈采女也把一些能拿出來說的宮中舊事分享給她,雙方都聽得挺滿意。頭次上門,又不甚相熟,賈青蘿見時間差不多,便提出告辭。莊蕖也沒挽留,但卻把人送到院門口才回來。
剛回屋坐下沒一會兒,又有華甯宮的人過來送東西,說是皇後給新人的賞賜。
莊蕖謝過賞,向旁邊的香雪遞了個眼神。香雪微微點頭,送邢皇後的人出去時,給那人塞了個荷包。
莊蕖看着人出去,自己低聲歎了一句:“這些人一個都得罪不得,可我哪裡有那麼多錢送人呦。”宮裡不成文的規矩,像皇帝,太後,皇後這些尊貴人,宮裡有身份的宮人去其他宮裡傳話送東西,各宮尤其是位分低的後妃都不敢怠慢,得客客氣氣的招待,時不時還要送禮打點。進宮兩天,她已經送出去不少銀子了,莊蕖家裡也沒多富貴,帶進宮的錢财不多,她不免有點兒心焦。
香雪回來,把邢皇後和賈采女送來的東西都拿到莊寶林面前,給她看過。東西都是日常能用到的,對剛搬新家的莊寶林來說很貼心了。當然,邢皇後送的和賈采女送的東西,自然不在一個檔次上。
“寶林新入宮,各宮妃嫔們少不得要送見面禮的,寶林也要預備下回禮才好。”香雪提醒道。
“你看着安排,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隻求不失禮罷。”
“是。寶林不必擔心,這些事務婢子都是熟手了。”香雪宮中伺候多年,這些自是駕輕就熟。
當日晚上,便輪到柴玉值守了。香雪對柴玉囑咐半日,方才放心。柴玉回房搬來自己的鋪蓋,鋪在莊寶林床幔外不遠的地方。
屋裡隻剩下莊柴二人。莊寶林坐在床上出了會兒神,才躺了下來,叫柴玉把燈火熄滅。
莊寶林還沒睡,柴玉自然也不敢睡過去。柴玉和人同屋睡倒是很習以為常了,可這回和她一屋睡的人身份特别,她有些不自在。
過了許久,直到聽到床幔裡傳出穩定綿長的呼吸聲,柴玉心裡才松了口氣。腦子一放松下來,她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柴玉醒了。她不是被噩夢驚醒,也不是想去廁所,就是很自然地醒了過來。
四下寂靜,隻有莊寶林有規律的呼吸聲。柴玉望過去,白日裡看上去華麗精緻的床帳,此時在窗外透來的微光下,也不過是一團朦胧的淺色。
夜晚,皇宮,後妃,這些詞語放在一處,總能引起某些人“香豔”的遐思。
可帳子裡的人,也不過是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女啊。
她也許會得到皇帝的寵愛,升到更高的位置,也許會生兒育女,享盡榮華富貴,可從現在到未來,她注定要在這深宮消磨她的一生。
夜晚果然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啊。柴玉暗想,她竟有些傷感了。
床帳中傳來翻身的聲音。“阿柴?”
“婢子在。”柴玉回過神。
“我口裡幹得很,你給我倒杯茶來。”
“是。”柴玉起身,去外屋斟了茶回來,服侍莊寶林漱了口,又喝茶。
“你是沒睡麼?”柴玉應答行動的速度,令莊蕖有些詫異。
“婢子适才正好醒着。”
莊蕖點頭。喝過茶後,她複又躺下,隻是一閉眼,夢中的情形便又清晰地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