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嬷嬷,婢子今年十三歲了,洛水本地人,家裡已經沒人了。”雖然都是奴婢,蘇嬷嬷身份也比她高得多。加之蘇嬷嬷人又比較嚴肅守禮,柴玉和她說話,時刻得保持态度上的恭敬。再過不久便是柴玉的生日,她便自覺地把年齡加了一歲。
“哦?沒人了?”蘇嬷嬷有些驚奇。雖然宮裡很多宮女都是家裡發生變故才進宮謀求生路的,但如柴玉一般的孤兒倒也少見。
“是。婢子家裡本就隻有阿婆和婢子兩人,去年阿婆病故,婢子想,總投靠親戚也不是個長事,正好聽說宮裡小選,便來試了一試,不想竟選上了。”柴玉簡單地解釋了幾句。
“那你是怎麼聽說宮裡小選的?你婆婆是做什麼的?”蘇嬷嬷挑眉,一般的人家可沒有路子知道這些,況且能在京城靠自己養活一個小女孩,本身就不容易。看來這小丫頭家裡隻一位老婆婆,卻挺有門路呐。
“呃……”柴玉本不想細講這些事,但一時卻又想不出完美的說辭,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回答道:“婢子的阿婆和一位親戚都是接生婆,那位親戚曾經在前朝宮中侍奉,有些門路。婢子也是聽親戚說起,才起的心思。”
柴玉自覺答得沒甚大礙,沒想到蘇嬷嬷聞言,一向繃着的臉上神情微變,聲調也提高了幾分:“在前朝宮中侍奉過?你那位親戚姓甚麼,多大年紀?”
柴玉見她反應這麼大,一下子緊張起來。該不會是蘇嬷嬷有個類似身份的仇人在宮外罷?
她有些害怕,不想告訴蘇嬷嬷真話,卻又不敢,還是吞吞吐吐地答道:“婢子那位姨婆姓卞,七十多歲了。敢問蘇嬷嬷……您問她怎的?”
“果真是卞姐姐!”蘇嬷嬷得了确定的答案,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把柴玉吓了一跳。見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蘇嬷嬷難得給了她個笑臉,跟她解釋道:“你不曉得,我也曾在前朝侍奉過幾年,和卞姐姐一起共過事的,都是老熟人了。”
她說着說着,露出恍然的神色:“怪道我三月裡聽她們說起過,說卞姐姐托了陳姐姐,想送家裡兩個丫頭參選,原來就是你啊。”
這下輪到柴玉震驚了。剛入宮時的席管事便是卞婆子的舊識,如今蘇嬷嬷也認識她,再加上那位“陳姐姐”,柴玉隻想說一句——姨婆,你當年在前朝宮裡,人脈可真廣啊!
“你既是卞姐姐家裡的,想來也通一些醫理了?”蘇嬷嬷又問。知道柴玉家世後,她的态度明顯地親切了很多。
“婢子由婆婆教導,念過一本醫書,粗知些醫理,背過幾個常見的方子。隻是婢子年幼,接生上的事,婆婆不肯教婢子太多。”
“這也是正理。江太醫的獨門醫術,怎麼能輕易就傳給你一個小孩子。”蘇嬷嬷點頭贊許道,“說起來,當年卞姐姐還教過我好些東西呢,'産科聖手'的技藝果真名不虛傳。”蘇嬷嬷有些感歎地道:“可惜你沒能承繼這技藝,那卞姐姐後來可收徒不曾?”
“回嬷嬷,姨婆是有幾個徒弟的,不過婢子偶然聽姨婆歎過,說是這幾個徒弟也隻學了她的六七成手藝罷了。”
蘇嬷嬷聞言,連道可惜。她再次看向柴玉時,目光裡邊多了些看自家小輩的親切:“當年卞姐姐助我良多,我也沒能回報她什麼,你既是她的家人,進了宮,又恰好遇見我,便是難得的緣分。你若有不懂的事情,便來問我就是了。”
對柴玉來說,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她也沒想到,卞婆子多年前的人脈,到現在還能發揮作用,惠及她一個小輩。“多謝嬷嬷。婢子也不曾想到與您還有這樣一段淵源,實在是婢子的運氣了。婢子年輕,還多有勞嬷嬷指教了。嬷嬷若有需要之處,盡管吩咐便是。”柴玉忙笑道。人家抛出橄榄枝,她不接就是傻子了。
别管蘇嬷嬷有什麼打算,是想使喚她還是怎樣,對柴玉都是有好處的。茉莉自從跟了谷嬷嬷,雖然得給她幹活,可卻在華甯宮那麼競争激烈的地方紮穩了腳跟。延春苑人少,但柴玉年紀小資曆淺,日後莊寶林若晉了位,來了新的宮人,她的地位也不一定就能穩住。如果能靠上蘇嬷嬷這棵大樹,她在延春苑也會更有底氣了。
接下來的幾天,蘇嬷嬷果然如她承諾過的那樣,不時地指點柴玉。不說不知道,柴玉經蘇嬷嬷指導,才發現自己這差當的,其實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她雖然不打算在宮裡長久待下去,卻也不會放棄給自己提升競争力的機會,因此也認真地跟着蘇嬷嬷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