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蕖對去年米婕妤落胎的緣由，至今仍抱有懷疑的态度，總覺得一個每月都要請太醫的人，不會既不知道自己有孕，又毫無察覺地落胎。隻是除了米婕妤本人難過了一陣，其他後妃都不再提起，莊蕖也就漸漸忘了這件事。如今燕昭媛生産，莊蕖也當了母親，再想起米婕妤，她便更加同情起來。再看看面前的牛充媛，她也是落過胎的，想到這兒，莊蕖的笑容也收斂了幾分。

這後宮之中，又有幾個人是真的能順遂圓滿的呢？便是尊貴如邢皇後，不也夭折過孩子麼？

牛充媛離開後，莊蕖望着襁褓中的女兒，心中更多了幾分憐惜，并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守護這個孩子長大。

月子裡無甚事可做，莊蕖身子恢複一些後，多少有些無聊，便吩咐道：“香雪，你去将前次聖上賜的書取一部來，再拿些筆紙過來。”

香雪勸道：“美人，太醫囑咐不讓您多勞神呢，何況月子裡也不好費眼睛的，您若是想看書，教阿柴念給美人聽便是了。”

“無妨，我心裡有數，你去取來就是了。”莊蕖堅持道。

香雪無法，隻得取了書籍并筆墨來。自有孕七八個月以來，莊蕖每日臨書習字的習慣便中斷了下來，全部心思都在肚子裡的胎兒上。這會兒女兒平安降生，自己身體也好了不少，她也終于有精力顧及其他，翻開了多月未曾碰過的書典。月子裡的産婦不能多用眼，雖然此時的書籍都是字大行稀的，但莊蕖也隻随意翻了幾頁便放下了。她又命柴玉在旁研磨，提筆寫了幾個字，總算是找回了一點過去的感覺。

莊蕖凝神練字的時候，柴玉幾人便在門外守侯。紫蘇和丹參還沒見過這樣的莊蕖，此時都不約而同感歎：“沒想到美人竟然擅書。”

“那是自然，咱們美人的書法，那是聖上都稱賞有加的。”柴玉笑着替莊蕖吹噓，“咱們莊美人可是位才女呢，上次聖上還考校過學問，美人都能對答如流咧。”

紫蘇聞言，心下有些驚異。她之前覺得莊美人不過是個小官的女兒，容貌不算出衆，性格綿軟，入宮後也不得寵，不過是運氣比較好，有了四皇女罷了。聽柴玉一說，她倒覺得自己先前有些小看了莊美人。這宮裡後妃，面對永熙帝大都隻能噓寒問暖，聊些生活上的事，有幾個能和皇帝談論學問的？

丹參想的就沒那麼多了。她和柴玉年紀差不多大，還是比較單純的。她不識字，因此對讀書人有種天然的崇拜和信任，聽說莊美人能文擅書，隻覺得羨慕，暗道自己跟對了主子。

這時候莊美人在屋裡喚人，柴玉幾人忙進去服侍。剛把書籍等物收拾起來，看守院門的小喜便在門外通禀：“美人，皇後娘娘身邊的唐嬷嬷來了。”

邢皇後身邊的人？莊蕖心下疑惑，還是教小喜請人進來。

柴玉上前打起簾子，将人迎進屋子。唐嬷嬷一進來，柴玉便認出這位就是莊美人診出有孕時在場的那位宮人。

“老奴給莊美人請安。”唐嬷嬷見到莊蕖，連忙行禮問安。

莊蕖顯然也對這位唐嬷嬷有印象，客氣地道：“嬷嬷不必多禮，不知嬷嬷前來，可是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唐嬷嬷笑道：“老奴正是為娘娘來傳話。莊美人知道，燕昭媛前日生了六皇子後，因着有些體虛，太醫說要多補養，燕昭媛便向聖上和娘娘提起，想在蘭林宮設個小廚房，無論是熬藥還是用膳都便宜些。娘娘已經允了，又想起美人如今有了四皇女，日後還是自己開火方便些，因此回了聖上，一并也在合歡殿設個小廚房。娘娘已經吩咐内府安排匠人了，過兩日就來合歡殿動工，教老奴來告知美人一聲兒。”

莊蕖聞言，甚是欣喜。她前日聽賈采女說起蘭林宮設小廚房的消息時，也動過心思，隻是自覺沒有燕昭媛的底氣，不願多生事罷了。沒想到，邢皇後竟主動提出來了，倒也是意外之喜。“這真是多謝娘娘和聖上的的恩典了。”莊蕖笑道，目光卻看向柴玉，後者會意，轉身去了旁的屋子，“嬷嬷來這一趟，也辛苦了，還請嬷嬷略歇一歇，喝杯茶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