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會親的日子越來越近,柴玉并合歡殿的幾個宮人都有些興奮,閑聊時也都在談論等見到家人,該和他們說些什麼。莊蕖見他們這樣期待會親,也大方地批了假,教他們到時隻管去見家人,不用急着回來當差。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宮人尚能見到親人,她的家人卻遠在南嶺,不得相見,莊蕖又不禁難過。父親知道他自己已經當了外公嗎?繼母和弟弟妹妹可好?
“妹妹這般神情,是有甚煩心事?你才出了月子,可不好閑愁亂恨的,容易傷身子。說與我聽聽,姐姐替你排解一二。诶,幾天不見月兒,她可長大了些不曾?抱來我瞧瞧呢。”胡思亂想間,牛充媛來合歡殿探望,見莊蕖凝神思索的樣子有些好笑,不禁打岔道。
“姐姐來了,快請坐。”莊蕖回過神,連忙笑着招呼,“也沒甚煩心事,不過是聽見說放宮人們會親,想起家裡的事來了。我生下月兒也兩個月了,不知父親他們可得了消息不曾。”
“你放心,便是南嶺偏遠,這會子你家人也差不多曉得了。”牛充媛安慰道,“這種事情,官場上一向是靈通的,就是宮裡不派人去告知,也有的是人給你父親報信呢。”
“姐姐說得也是,隻是我們在這深宮之中,外面的消息也傳不過來,家裡這一年多怎麼樣,都不得而知,少不得有點挂念。”
正說着,奶娘抱了四皇女出來,莊蕖見了,心思瞬間放到女兒身上,把孩子接了過來。“月兒,牛娘娘來看你了,快見過牛娘娘。”
牛充媛一見了孩子,也是愛得不行,湊到莊蕖身邊,一起逗弄。四皇女剛睡飽一覺,這會子心情正好,任兩人怎麼逗,也不哭不鬧,甚至還“咯咯”地笑起來。牛充媛早年流産後落下病根,再不能生育,因此每當看到宮裡這些小皇子小皇女,都挪不開眼去。莊蕖瞧她的神情,心下暗暗歎息。
如今是初入夏的時節,今年天氣又熱,故雖還沒到端午,内府已開始給各宮每天送冰盆。隻是莊美人才出月子不久,又有四皇女這個小嬰兒在,不好用冰,因此膳房每日都給合歡殿小廚房額外送些食材,方便做些清涼的飲食,聊解暑熱。正是午歇剛過,一日之中最熱的時候,小廚房煮了冰糖綠豆飲,柴玉端了兩盞,奉與牛充媛莊美人二人。
牛充媛飲了半盞,轉頭叮囑莊蕖道:“這綠豆乃是涼性之物,你如今切不可貪涼多吃。”
“無妨的,我這身子恢複得尚可,天氣這般熱,不用點涼的實在難熬。”莊蕖捏着銀匙在湯盞中攪動了幾下,笑道。
牛充媛點點頭,又歎道:“你還年輕,身體結實,倒也不怕。我當年落胎時,适逢臘月,可是糟了罪呢,小月子也沒坐好。雖是聖上憐惜,請了太醫日日調養,究竟是落了病根。”她轉過頭去,慈愛地望着襁褓中的四皇女,又想起過去的傷心事,不由得眼圈微紅。莊蕖見狀,連忙勸慰一番。
“瞧我,又提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來了。”牛充媛将帕子在眼角按了按,回複了正常,接着方才的話題笑道,“妹妹若是想見家人,未必不能在聖上面前提一提。你才生了孩子,便是給個恩典也不算甚麼。”
“姐姐說的,我倒也想過,隻是我家人遠在南嶺,路程遙遠,想進京也不易。唉,若是父親他們都在燕山老家便好了,離京城還近些。”莊蕖笑歎道,“父親在南嶺為官也有十多年了,想挪動也困難。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才能再回老家了。”
“妹妹也别太悲觀,令尊這知縣也做了多年,等下次任滿時,有你生下月兒的功勞,未必不能挪動一二,便是調進京裡來,也不見得就不可能呢。”
莊蕖聞言,眼睛一亮:“姐姐說的,我竟沒想過。是了,朝廷官員幾年一任,任滿後要回京述職,再行分派。父親已在嘉桂連任兩次知縣,今年也該任滿了。我記得父親上次回京述職,還是四五年前呢。”
“那不就好了?隻要你家人能來京城,想見面總是有法子的。”牛充媛笑道。
經牛充媛這麼一提醒,莊蕖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些期待來。“若是父親回京述職,我向聖上求個恩典,未必不能見到家人。隻是我又沒有渠道和宮外面傳遞消息,怎麼才能知道父親何時進京呢?”她心裡暗想道。
雖然見家人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到底是有了盼頭。沒過幾天,便到了四月廿八宮人會親的日子。柴玉一早起來,向莊蕖告假。莊蕖自是應允,想起自己的家人,還特意道:“這兒有香雪她們在,你不必急着回來,難得見家裡人,多和家人說說話是正經。”
“是,多謝美人恩典。”柴玉行禮道,轉身出了合歡殿。
這次宮人會親,乃是宮中二十年未有的恩典,因此宮裡也很看重這次會親,做了不少準備。在前一天,便有内府的嬷嬷到各宮通知有家人來的宮人。要知道,雖然宮裡放出了消息,但有渠道得到信兒,且願意過來的宮人家屬,究竟是少數。這些人提前向宮裡遞了名兒,隻有核對過身份,經宮裡批準的,今日才能過來見家人。合歡殿的十幾個宮人裡,隻有柴玉丹參兩人的家人被允許會親。由于會親的人多,丹參被安排到了下午見家人,并未跟柴玉一起出來。
會親的地方在皇宮北面的玄武門,距合歡殿不遠。柴玉離了合歡殿,在附近等了一會兒,不多時,便見茉莉和石榴攜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