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黑雲籠罩大地,風絕望地呼号着,仿佛被困的野獸。
三姑娘在林子裡穿梭,水滴砸在臉上,從額頭流入眼窩。
她的臉早已被冷風吹的麻木,在山間四處躲藏的這兩天,周圍一片安靜,除了鳥獸蟲鳴,就隻剩自己的喘息聲。
她要趕緊離開,千萬不能被他們抓到,千萬不要嫁給莫老爺,不然她這輩子就完了。
她是在家挨了一頓打後跑出來的,杆子落在身上的時候,她想天地之大,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
三姑娘年幼喪母,自小跟着父親住在朔河邊。
父親對她并不好,時常打罵。本身也酗酒成性,根本從來沒有照顧過她。
年幼身弱的三姑娘面對他的斥責一向沉默不語,長大後便不再将他放在眼裡。
她多年來在河上浣衣捕魚,風吹日曬地勞作,有的是一把力氣。
她以為自己已經不用怕父親,不會再被人拿捏。
可是她想錯了,父親這灘爛泥,遲早要把她吞沒了。
“你知道莫老爺是誰嗎?陽城巨富!權勢滔天!你嫁過去就是榮華富貴一輩子,你為什麼不願意?”
“我當然知道他是誰,魚肉鄉裡!草菅人命!我嫁過去遲早被他和他的後院害死,到時候榮華富貴一輩子的隻有你!”
“你怎麼說話的?莫老爺說了,前日你在離江上娛神一舞驚人,他對你一見鐘情,是真心對你好的。”
“呵,原來是他,行為無狀,令人作嘔的老□□。”
三姑娘狠狠呸了一口,父親連連指着她,“你你你……你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了嗎?我告訴你,我是你爹!我要你嫁你就必須得嫁!”
“你放心吧,我是不會葬送自己的,你的白日夢不必做了。”
三姑娘冷冷地道,轉身回了房間。
不想門外的男人勃然大怒,一腳踢向房門。
聲音轟隆巨響,三姑娘不由得心驚膽戰。
隻聽竹門爆裂開來,三姑娘驚愕地死盯着他,她所謂的父親手裡拿着她平日用的竹杆,不由分說地朝她打了下來。
她擡手去擋,竹杆重重落在她的肩頭。
勁風過後,三姑娘半邊身子都麻木了!
“趙水起,你打死了我娘,也想這樣打死我嗎?”
三姑娘惡狠狠地看着他,眼神冷如刀子,漠然得像是被抓被殺之前的野獸。
“我告訴你,這不可能!不可能!”她忍着疼痛撲上去奪趙水起手中的竹杆。
趙水起邊推邊罵:“我去你娘的,還敢直呼你老子的大名,我看你是分不清大小了!”
三姑娘和他反複推搡,拉扯中她被掄着往牆上砸了許多次,五髒肺腑簡直都要被震出來。最終終于被趙水起一把甩開,整個人撞在地上。
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她掙紮不起,像一條死狗。
深深的無力油然而出,三姑娘痛恨地發出咆哮,尖銳的聲音似乎要将自己撕裂。
“喊什麼喊?!喊什麼喊?!”趙水起又煩躁地踢了幾腳。
“你要死要活地給誰看,搞那麼大動靜幹什麼?想讓别人看我笑話還是想讓别人替你說話?這麼多年我缺你吃缺你穿了嗎?我看你就是跟你那個娘一樣腦子出問題了!”
“閉嘴,你不配!”
“我不配什麼?!”
“你不配提我娘。”三姑娘慘然一笑,記事以來饑寒交迫的日子閃過腦海。
“你也不配站在這裡這樣跟我說話。”
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
“喲~”趙水起聽完都笑了。“你這是把自己當什麼人物了?你說我不這樣跟你說話該怎麼跟你說話?”
“你該跪下來,在我娘面前叩首,日日夜夜,贖你的罪。你該卑躬屈膝,在我面前永遠不得擡頭!”
“就是這樣,本該如此的。”三姑娘擡眼看他,露出一抹邪邪的笑,那神色十分駭人,仿佛要把人永錘地獄。
“什麼?”那一瞬間趙水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恍了恍神,他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好啊你,敢罵老子。看我不打死你這個賤骨頭!臭婊子!”
沒想到三姑娘在地上喘息幾分便有力氣再站起來,趁着趙水起颠三倒四,三姑娘毫不猶豫地搶過他的竹杆,以雷霆之勢用力打在他耳邊。
趙水起在這竭盡全力的一擊之下昏死過去。
三姑娘連夜跑了,她知道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哪怕血凝固在身上,她也不敢停下步伐。
這天天已黑了,還下着磅礴的雨。她看不清前路,隻能摸索着。
可是腳下泥濘,三姑娘一下不慎,便滑了出去,竟剛好滾過一個滑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