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以後,林昭擡起頭看向了對坐的季宥齊,眨了眨茫然懵懂的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好像看不懂哎,你可以給我詳細地講一下嗎?”
季宥齊擡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時間,離晚自習上課還有十五分鐘。
季宥齊拿了一張新的草稿紙出來。
林昭非常識趣地坐到了季宥齊的身邊來。
又離得這麼近。
林昭的身上有一種他沒聞過的香,像是某種古木的香,又像是墨紙黃符的香,聞着意外地讓人覺得舒心。
季宥齊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些,林昭察覺到了,秉承着循序漸進的想法,林昭沒有逼近他。
……
十分鐘後。
“所以答案選D。”就算兩人這半個月每天都見面說話,但季宥齊對林昭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冷淡。
林昭單手撐着下巴,将解題的步驟寫到了筆記本上。
他的字并不好看,大氣又潦草,不仔細看的話,很像外面那些道士寫在符紙上的字,像畫符似的。
季宥齊又擡起手看了一眼手表,隻有五分鐘就要上課了。
他收拾書本的動作快了起來。
林昭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坐在椅子上仰頭看着季宥齊的眼睛,“晚自習不會點名的。”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林昭的手很小,甚至握不住季宥齊的手腕,因為用了力,指節都沒了血色。
季宥齊皺起了眉,“松開。”
語氣再度冰涼了起來。
仿佛剛剛那個耐心給林昭講題的人是他的第二人格。
林昭抓着他的手腕站起身往季宥齊靠近了一些,“你語氣兇死了,我又不會帶壞你,隻是想帶你去個地方而已。”
像是埋怨的語氣,埋怨季宥齊用這樣兇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季宥齊沒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對,但被林昭這樣埋怨過後,他自己都沒發現地就放緩了聲音,“我不去,你松開我。”
“不松!”林昭将自己的書包拿了起來,随後抓着季宥齊的手腕就離開了咖啡館。
雪勢漸小,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他們在雪地裡奔跑。
昏黃的路燈給雪層染上了一層金光,稀碎的雪花落在了他們的頭上,衣服上。
林昭拉着季宥齊跑到了學校的後山,翻過了木橋,穿過了一塊空地,
樹葉簌簌作響,樹影斑駁,光影映在了兩人的身上。
眼前是一塊花田。
紫色的花團一簇接一簇,學校後門頂上那隻大燈的光不偏不倚,正好照到了這塊花田。
“好看嗎?”林昭松開了手,偏頭去問季宥齊。
季宥齊垂下了睫羽,目光卻沒從這些紫色的花團上離開過。
“長得很像雛菊對不對?但花瓣是紫色的。”林昭的聲音變溫柔了起來,他蹲下去折了一朵,起身遞給了季宥齊說:“你認識嗎?”
季宥齊語氣很輕:“姬小菊,菊科的一種。”
微風徐徐,拂動着這些小花。
“很漂亮對吧?居然開在冬天。”林昭将季宥齊的手牽了起來,将剛剛折下的花放在了他的手心,“是我前兩天無意中發現的,想帶你來看看。”
“謝謝。”季宥齊收下了花朵。
林昭走到了季宥齊跟前和他面對面站着,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步,連彼此的呼吸都感受到了。
林昭仰起頭對季宥齊微笑,靠近了季宥齊一些,“季宥齊,其實你很期待我要帶你去哪裡對吧?”
“……”季宥齊幾乎是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
他别開頭後退了半步。
林昭将手負于身後,又向前了一步,他緊逼着季宥齊,“那不然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你拉着我過來的。”季宥齊此刻的語氣有些慌張。
“你有掙脫我的力氣。”林昭戳破了季宥齊最後一塊遮羞布,“你既然和我來了這裡,就說明其實你已經有一點點接受我了對吧?”
“在期待就是在接受。”林昭的歪理讓人找不到反駁的話。
“……”季宥齊唯有沉默着。
林昭輕笑一聲,“季宥齊是膽小鬼。”
“我不是。”季宥齊為自己辯解道,連語氣都壓重了許多。
林昭歪頭:“那你說,你是不是對我有一點點的好感。”
“林昭,上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她被我母親發現以後,鬧得很難堪了。”這好像是季宥齊第一次對林昭說這麼長的話。
林昭毫不在乎地笑說:“那你不要讓你媽媽發現我好了。”
“而且你說的話我不喜歡。”林昭皺起眉義正詞嚴道,“我和那些對你窮追不舍的人很像嗎?”
“如果很像的話,你為什麼要對我有好感?”林昭太會了。
聽起來好像是自戀的話,可字字都說到了季宥齊的心坎裡,的确,在季宥齊的心裡,林昭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林昭更大膽,更直白,他身上有自由的味道,季宥齊貪戀的就是自由。
而現在,林昭帶他逃掉了晚自習,穿過了叢林來到了一塊花田,這對一直程序式活着的季宥齊來說。
是一個天大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