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陸英這個三十六線小明星果然也埋着頭“嗯嗯”了兩聲，小麥色的臉龐飛速湧上兩團紅暈，他長腿一跨邁進房間，alpha的大個子站在柯钰面前卻跟個扭捏的小媳婦似的遲遲說不出話。

過了一小會他才鼓足勇氣擡頭直視柯钰的眼睛，忐忑不安地說：“柯老師您好，我是秦陸英，我是您的粉絲，從您剛出道那會我就關注您了，您的每一部作品我都看過……”

柯钰定定地看了眼秦陸英，這才發現他長了雙天生看起來單純不知世故的眼睛，确實很像劇裡剛從大學畢業的菜鳥警官男二号。

柯钰對待粉絲向來和善，聞言他露出一個極為清淺的笑，如墨似的眼瞳彎了一瞬又很快收回：“需要簽名嗎？”

秦陸英差點以為那抹笑是錯覺，他意識到自己失态後緊攥着咖啡杯輕聲說：“謝謝柯老師。”

秦陸英手上沒有簽字用的紙，他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柯钰的簽名，情急之下竟然掀起自己身上穿的白t，咬牙道：“柯老師簽在我衣服上吧。”

柯钰攥着簽字筆猶豫不決，心裡沒想到秦陸英會做到這份上，看來的确是他的粉絲不假。

秦陸英的衣服都是地攤上十塊錢兩件批發的，T恤上甚至還有個破洞，他都覺得自己的衣服配不上偶像的簽名，他看柯钰遲遲沒有動筆，心裡也覺得柯钰在嫌棄這衣服太破，失落道：“算了，我還是去買個簽字本吧。”

“不必。”

柯钰打斷秦陸英的話，迅速在白t上簽下了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還附贈了一個to簽。

秦陸英當即決定要把這件衣服供起來，永遠都不洗了！

他樂呵呵地說：“謝謝您！這杯咖啡您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

“不用……”

柯钰微微蹙眉，正欲拒絕時卻突然聽到一陣悅耳的鈴聲傳來，他走到茶幾前拿起手機，上面不斷跳躍的人名寫着“柯黎”兩個字。

眼見柯钰接了電話，秦陸英和小桃立刻懂事地離開，将休息室留給他一個人。

原本聒噪的房間頓時冷清下來，他重新坐回到沙發上，端起化了一半冰塊的咖啡抿了一口，語氣聽不出情緒：“姐。”

電話那頭的女聲一如既往的冷淡：“你剛才打電話有事？”

柯钰看了眼自己纏滿繃帶的右手：“沒事，小桃打錯了。”

電話兩端再無人說話，似乎還能聽到彼此清淺的呼吸聲，在這樣詭異的平和氣氛中，柯钰無意識絞緊身上的外套紐扣，果然下一秒就聽到柯黎暴怒般的低呵聲，宛若一道驚雷打破室内的寂靜。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難不成要我親自跟你道歉嗎？”

柯钰輕呼一口氣，極為疲憊地低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柯黎語速飛快地打斷柯钰的話，她自大學畢業後便接管了家族事務，無論在職場還是在家中她都是這樣說一不二的性子，根本不容弟弟有半點忤逆：“今天和南星道歉，然後回家一趟，父親有事找你。”

又是這樣從未把他當回事的命令式語氣！

柯钰死死咬住下嘴唇，蒼白唇瓣被咬出深紅色的牙印：“我說過很多次了，不是我做的事我絕對不會道歉。”

他神色恍惚了一瞬，仿佛再次回到上周和柯黎面對面争吵的情景，最終畫面以柯黎暴怒之下砸碎了他準備了一周才拼好的禮物而結束，就如同維持他們姐弟之間平衡的天秤，被惡狠狠地砸個粉碎。

幼時相互依偎親密無間的姐姐終究變成了相看兩厭的模樣。

不光姐姐還有父母，自從十五年前收養了柯南星，家中多了位年紀最小又活潑懂事的孩子，柯钰便從他們的世界中逐漸消失。

起初隻是單純漠視，後來經曆種種事情後變成下意識诋毀，隻要柯南星出了事，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罪魁禍首永遠都是柯钰。

他無從辯解。

和家人吵了這麼多年他早就心力交瘁，他再也沒力氣證明自己的清白，既然父母和親姐姐都為他所不齒，那不如就由他親自做個了斷。

柯钰麻木地聽着電話聽筒那端的嚴辭質問，輕聲道：“柯黎，我很累，沒心情和你争辯這些。”

柯黎的聲音戛然而止，柯钰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願去猜，隻繼續說：“我不會回家，也絕對不會道歉。”

他閉了閉眼，長而濃密的睫毛洇出極為淡的水色，又很快消散：“挂了，我等下還要拍戲。”

這一次柯黎久久沒有回話，柯钰幹脆利落主動挂斷電話。

盛夏的天熱得沉悶，室内的空調冷氣在陽光下凝成白色的霧，他下意識拉緊身上的外套。

很久沒複發的頭痛因為這通壓抑的電話卷土重來，他雙眼迷蒙，周身宛若進入深不可測的冰窖，冷得刺骨。

休息室剛才短暫的熱鬧仿佛隻是錯覺，空蕩冰冷的房間似乎連氧氣都變得稀薄，他努力大口呼吸，慌亂地從包裡翻出藥瓶，就這被冰塊稀釋成毫無滋味的咖啡，顫抖着手吞下了兩片藥。

藥物的副作用讓他的大腦得到短暫放松，柯钰不可避免回想起剛得知真相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