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普通醫院他大可以随意派保镖封鎖醫院,可偏偏仁心醫院由柯氏控股,他就算再肆無忌憚也必需要顧忌柯牧。
如果被柯家人發現他在抓柯钰的話……
陸雲庭眼神一黯,最終還是下令保镖們放低存在感,壓抑着心中煩躁準備親自去醫院門口抓人。
萬萬沒想到拐彎路過電梯口時遇見一個此時最不願見的熟人。
柯南星身上穿着病号服,周身驕矜的少爺氣度絲毫沒變,他微微睜大眼,訝然道:“陸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時隔多日遇見曾經移情别戀的對象,就算是陸雲庭也有些神色不自然,他停下腳步:“我帶一個朋友來看病,不過他似乎走丢了。”
“這樣啊,”柯南星一臉原來如此地點頭,“仁心結構的确複雜,不如我派幾個保安一起幫你找?”
“不用,想來他已經離開了。”
陸雲庭眸光沉沉地收回視線,主動扶住身形消瘦的柯南星:“夜深寒氣重,你剛做完手術需要靜養,怎麼會突然出來?”
“隻是睡不着出來閑逛而已。”
柯南星唇角勾起淡笑,順勢讓陸雲庭送他回病房,轉頭時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消防通道附近的貨梯門口。
約莫過了幾分鐘,電梯指示燈總算停在一層。
柯钰撫住隐隐作痛的額頭,這一晚接二連三發生意外,他實在精疲力竭再沒有力氣想别的事,隻想早點回家休息。
想起西城區的小房子,他忍不住輕咬下嘴唇,驚覺自己提到家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柯家,而是那個小得可憐,甚至連所屬權都不屬于他,被迫和alpha朝夕相處的家?
看來這段時間他被秦陸英同化的太多,不僅染上一堆平民階層的粗鄙習性,就連思維方式也變得愚鈍無比。
柯钰伸手摸口袋,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手機早就被陸雲庭收走,他已經一整天沒有接觸過任何通訊設備,他站在原地迷茫片刻,隻好暫時先離開醫院。
京市的夜生活繁華,接近淩晨的市區依舊車來車往,前面似乎發生了車禍,路邊堵得水洩不通,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和抱怨聲吵得人頭痛欲裂。
“嗡——”
熟悉的尖銳耳鳴聲自腦海深處回蕩,猶如置身密不透風的玻璃櫃子,逐漸稀薄的空氣讓柯钰喘不過氣,身體似乎快要失去知覺,他眼前一片黑暗,隻能拼命仰頭渴求一絲光源。
燈光和月光在眼中不斷重合,變幻成無數個絢麗的光暈,回顧自己的前半生,似乎和這些光團并沒有區别,褪去烈火烹油、花團錦簇的光環後他還剩下什麼?
他引以為傲的工作、信念、容貌,自從拿到體檢報告後就全都如泡沫般一點點消散,他變得暗淡無光,毫無一技之長,如今就連僅有的記憶也即将消失。
他忘記了回家的路。
“喂,你有沒有覺得他很面熟?”
“你走路不長眼睛嗎?這裡不是人行道!特麼不怕被車撞啊。”
“你是不是柯钰?天呐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啞巴?”
“啊!!!”
一輛黑色汽車閃着遠光燈疾馳而來,刺耳燈光短暫照亮柯钰的眼睛,他猝然回神,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馬路中央,距離那輛車僅有幾米遠!
他來不及躲開。
路邊聚集的行人們驚詫地捂住嘴,舉起手機錄下這一幕:“柯钰這是……主動尋死?”
“怪不得會退圈,原來是得了精神病。”
“快打120!”
柯钰全身僵硬,根本連挪動腳步的力氣都沒有,他腦海中一片空白,隻隐約記得自己逃跑匆忙沒來得及戴口罩和帽子,看來最終還是難逃被輿論諷刺至死的結局。
他閉上眼接受命運。
身體卻猛然被一股巨力推到一旁,他毫無防備跌倒在路邊,手肘重重碾過水泥路面,汽車打着喇叭和他擦肩而過。
後背的汗早已濕透衣衫,柯钰驚魂未定地擡起頭:“你是……”
alpha滿臉後怕,指責聲劈頭蓋臉般落下:“你怎麼能跑到大馬路中間!真的吓死我了!”
“我……”
柯钰輕輕眨眼,試圖用合理的邏輯解釋:“我手機沒電了,打不到車,隻能自己走回去,但是……”
“但是什麼?”秦陸英眉宇難掩怒氣,連夜坐飛機讓他此時格外憔悴,和柯钰印象中整日傻笑的alpha截然不同,讓人莫名感到害怕。
“我不是說過你不能一個人亂跑嗎?一個人在家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跑來這裡?”
柯钰垂下頭盯着身下粗糙的水泥地,聲音輕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因為家裡的酸奶沒有了。”
秦陸英喉嚨裡的诘責瞬間卡殼:“什麼酸奶?”
他飛快意識到什麼,連忙将地上的omega撈起來,小心捧着他被沙礫碾傷的雙手,眼底強裝的嚴肅瞬間破功:“對不起。”
“……是不是很痛?”
柯钰任他小心擦拭自己布滿血絲和泥土的掌心,垂眼點頭:“嗯。”
秦陸英潸然淚下,泣不成聲地道歉:“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應該留你一個人在家,不應該忘記囤酸奶,讓你一個人出去買東西,對不起,對不起……”
狗仔聞訊而來,街邊的吵鬧聲、喇叭聲、救護車由遠及近傳來的噪音混作一團,這段小小的街道很快就變得嘈雜喧鬧。
在一片兵荒馬亂中,柯钰顫抖着身子将臉埋進秦陸英的懷裡,主動隔絕那些探究的視線,他輕聲說:“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