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車禍現場最終還是被有心人拍下發到網上,不過還未挑起太多水花就被柯钰背後的公關迅速壓下,對于大部分網友來說柯钰依舊是在風頭正盛時激流勇退,即便退圈熱度也絲毫不減的三金影帝。
人們似乎都有劣根性,越是太容易得到的東西越會挑剔百倍惡語相加,常常失去後才懂珍惜。
圈内的omega演員本就稀少,更别說柯钰樣貌和演技樣樣頂尖,能和他勢均力敵的也隻有一個柯南星,隻是柯南星自去年一炮而紅後就很少接戲,目前已經處于半隐退狀态,兩兄弟沒退圈時常常被拉出來對比拉踩,如今同時神隐,網友一時竟找不到他們的代餐。
于是在柯钰不知情的情況下,網上忽然掀起一陣熱潮,沒有人提起他曾經的黑料,隻熱烈談論他演繹的角色和故事,友好得簡直不可思議。
柯钰對這些置之不理,安心在家過起兩點一線的生活,每日按時發微博分享生活,他發的東西很雜,有時是一本看到一半的書,一盆多肉,有時則是一碟造型精緻的點心,骨瓷盤子邊緣還有半截骨節分明的小麥色手臂。
他的粉絲大多是老粉,早年陪伴他度過太多風風雨雨,曾經張揚幼稚的學生步入社會成為職場精英,在柯钰退圈後更加佛系,隐隐有成為生命粉的意思。
關于柯钰家中的“男保姆”,粉絲接受良好,甚至還能在評論區調侃“保姆的腰好細,好想魂穿成解開圍裙繩子的手”這種胡話。
秦陸英被葷得滿臉通紅,趕緊放下手機生怕多看一眼就長針眼。
徐令姿卻看出點門道,心知柯钰是在為日後做鋪墊,溫水煮青蛙,讓粉絲們一點點接受這段關系,哪怕他日後不幸離世,也不會影響到秦陸英的名聲和事業。
隻是,秦陸英值得嗎?
徐令姿眯起眼審視對面理直氣壯嚷嚷着要罷工陪男朋友治病的alpha,頭痛地捏太陽穴,生怕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抽他。
秦陸英立刻閉上嘴,瞪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瞅她。
徐令姿喉頭一梗:“你以為我是小钰嗎,跟我來這套沒用。”
話雖這樣說,徐令姿還是心軟大手一揮給秦陸英安排一周七天連軸轉的課程,美名其曰“進修”。
秦陸英不滿但不敢反駁,隻好上完令人頭秃的表演課和情商課,拿到全部B-成績單邁着沉重步伐回家。
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從沒考過A以下的柯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覺自己又要犯病,很嫌棄地推開沒有自知之明的alpha,生怕自己會被傳染到笨蛋基因。
秦陸英謹小慎微地端茶倒水捏肩捶腿伺候,在廚房揮鏟子的力度都不敢加大,生怕一個不小心被罰面壁思過。
他非常無辜,如果隻有表演課的話他還能靠柯钰開小竈拿下A,可是,情商課!他真的做不到啊!
“提問,飯局上你幫領導盛飯,領導接過後問‘盛這麼多是喂豬嗎’,這時你該怎麼回?”
秦陸英不假思索:“原來您是屬豬的啊!怎麼不早說呢!”
“???”
柯钰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再給你一個機會。”
秦陸英委屈:“那個,早知道您今年本命年我就不……”
柯钰勉強維持教養,咬牙打斷他的話:“領導不屬豬,也不是本命年。”
“啊這……”秦陸英撓頭,“難道領導在指桑罵槐?”
柯钰點頭,總算舒了一口氣。
秦陸英又不滿:“這是什麼鬼問題啊,我好心給他盛飯他還罵我!這種人也能當領導!”
他把手裡的書扔到一邊,半蹲在地上攬住柯钰的腰,黏糊糊用腦袋蹭柯钰的小腹,仗着柯钰近日對他愈發寬容恃寵而驕:“我不想上這種無聊的課,有這個時間我還想多陪陪你,好不好嘛,小钰?”
像一隻超大号毛絨玩具,就連alpha的發絲蹭在小腹上也像極了被大型犬撲倒撒嬌的感覺。
柯钰揉了一把他的頭發,随後右手攥拳用力向上提,痛得alpha當即眼角飙淚。
“痛痛痛!我錯了嗚嗚嗚!”
柯钰似笑非笑:“誰給你的膽子這麼叫我。”
秦陸英很慫地說:“對不起,但是我下次還敢。”
像這樣嘴上沒有把門的alpha就算上一輩子情商班也沒救。
柯钰算是發現秦陸英蹬鼻子上臉的好本事,他不是沒情商,他是天生腦子缺根筋不會轉彎,隻會認死理的蠢貨,領導夾菜他轉桌,領導說話他打岔,這種舉世罕見的笨蛋如果沒有人護着恐怕早晚被自己作死。
柯钰擡手指向電視櫃旁的一小片空地,言簡意赅:“滾過去。”
秦陸英瑟瑟發抖,意識到自己今天在劫難逃,連忙“滾”到角落,安靜如雞地面壁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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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深夜,他魂不守舍地推開家門,連平日最看重的顔面也無暇顧及,襯衫皺巴巴得仿佛經曆一場車禍,他頭發淩亂,面色蒼白,滿腦袋除了癌症兩個字外再想不到其他。
如果公司秘書看見他這副模樣,恐怕會驚掉下巴吧?
陸氏集團赫赫有名的陸總什麼時候為他人落過眼淚?
更别說那個人是陸總一向不喜的未婚夫。
陸雲庭身形踉跄地走到吧台,顫抖着手倒出一杯紅酒,一飲而盡後勉強恢複神智。
緊接着是鋪天蓋地般的煩躁,他幾乎控制不住牙齒震顫的幅度,惡狠狠将酒杯摔碎在地也難解心頭之怒。
鮮紅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浸染做工精緻的羊毛地毯,像是一灘污血,不用想都知道後續清理難度多大。
動靜很快驚動保姆,她捂着嘴唇驚訝道:“先生您沒事吧?”
陸雲庭臉皮抽動兩下,被鏡片遮掩下的雙眼陰沉可怖,唇角卻勾起平日的溫和淡笑:“抱歉,不小心手滑,麻煩您明天再清洗吧。”
保姆信以為真,邊念叨“不安全”邊拿出醫藥箱為陸雲庭清理傷口。
陸雲庭沉默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繃帶。
保姆以為先生不滿意自己的包紮手法,連忙說:“還是等家庭醫生過來給您檢查吧。”
“不用。”陸雲庭聲音惘然,“我隻是在想,很多年前也有人為我包紮過傷口。”
披上人皮的時間太久,久到連他自己都忘記那些不堪過往,好像自己真如傳聞中所言所為人謙和,儒雅大氣的翩翩君子,舉手投足間皆是自小培養出的上流階層氣質。
沒有人知道,其實他隻是一個身份卑微的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