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屋頂,顧途與佛千回将晾曬了好幾日的小麥收進了蛇皮袋子裡。
袋子約有一百公斤,顧途本想用小推車将袋子推至屋檐下。奈何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氣,任他臉憋紅,也沒能将袋子搬到小推車上。
佛千回用手抵着下巴,寵溺地笑着。
他沒有表現出一點輕鄙,反而很有耐心地等着顧途的動作。
顧途終究沒有搬上去。
佛千回推着輪椅上前,單手攥住麻袋口,用力一提便提到了小推車上。
顧途:……
佛千回柔軟地哄着他:“顧途也很厲害,顧途可是A大的學生,還會這麼多技能。”
顧途低下頭,臉微紅,腳趾頭扣地。
佛千回說話總是很好聽……還很真誠。
顧途緩了緩,躲過佛千回的目光,用力推動小推車。
他背對着佛千回,夕陽殘留的溫度仿佛鑽入了他的心髒。
顧途自有記憶起,媽媽就患有抑郁症了。
他為了不成為媽媽的負擔,兩歲時就乖巧懂事,不亂跑,不和别的小朋友玩。
他安靜地坐在闆凳上聽媽媽彈鋼琴,和媽媽一起做蛋糕送給福利院的小朋友,陪媽媽參加國際時裝周……隻是後來,媽媽去世了。
顧途至今清晰地記着,媽媽面頰幹瘦躺在病床上對他微笑:“小途,你永遠是媽媽的寶貝,媽媽從不後悔你的出生,你是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
幼小的他眼睛上被蒙上了一層水霧,他呆愣愣看着母親生命流逝,黑暗中唯一的光芒就這樣熄滅了。
從那起,他仿佛被囚禁在一間漆黑的屋子裡,與外界距離越來越遠。
他從來沒有朋友,就這麼一個人孤獨地長大,也習慣任何事情獨自解決。
顧途将小推車推到了牆角,用力向下一倒,袋子便倒在了屋檐下。
他轉頭悄悄看着佛千回,這是他第一個朋友。
佛千回善良又溫柔,長得又好看,還總喜歡誇獎他,這和他的夢中情友簡直一模一樣。
隻是對方性格太過佛系,這樣很容易吃虧。不過也沒關系,他會替對方擋住風雨,保護對方。
家裡的面粉不夠了,顧途從袋子裡舀了一大盆小麥打算碾成粉。
隻是小麥有些髒,還需要吹掉上面的污漬。
不用說,這件事自然是交給了佛千回。
佛千回推着輪椅過來,一遍一遍清洗着小麥。
他低頭目光認真又安詳,唇邊揚起淺淺的弧度。很顯然,他很享受這個過程。
洗好小麥,顧途走來将其打成粉裝進袋子裡。
沉甸甸的一小袋是他們未來的口糧。
是他們的口糧……佛千回的内心有種說不出的觸動。
他目測這一袋面粉有十斤。
佛千回突然很想看到這一個袋子裡的面粉越來越滿、家中的糧食積攢得越來越多的場景。
晚上,顧途撕開了辣條袋子,神采奕奕地咬了一口。
佛千回指側抵着唇,喜悅地看着顧途被辣得直掉眼淚。
顧途吸着鼻子,淚汪汪地找水。
佛千回端來一杯豆漿遞給顧途,顧途雙手接過,嘴都腫了。
佛千回低頭扶額,無聲笑了。
他笑得很真切,這在他的生命中很少見。
到了半夜,顧途嘴饞的報應就來了。
他躺在床上捂着肚子,臉色發白,一身虛汗。
佛千回抿唇,臉上的笑非常淺。
他沉默地端來溫豆漿喂給顧途,又灌了暖水袋塞進了顧途的被子裡。
顧途昏昏沉沉抱着佛千回的手臂說“疼”。
佛千回揉着他的腦袋,低沉說:“别怕。”
他伸手隔着一層衣服輕輕幫顧途揉着肚子,顧途呼吸從急促到輕緩,雙眼漸漸合上,呼吸均勻。
佛千回俯視顧途的面龐,睫毛垂下蓋住了眼眸。
第二天顧途醒來趴在枕頭上回憶着辣條的味道。
他咂舌,意猶未盡。
他起了個大早接過早餐的任務來到廚房,悄咪咪打開裝着辣椒粉的罐子,打算給早餐多加點辣。
就在這時,廚房門口多了個人影,佛千回靜靜坐在輪椅上望着顧途的動作。
顧途縮了縮脖子,怯怯道:“我就多加一勺。”
佛千回食指在輪椅上有節奏敲着,手指撞擊實木的聲音讓顧途越來越心虛。
顧途隻能放下罐子,做起了不加辣的早餐。
佛千回沒有說話,而是進廚房清洗起了紅棗人參等物,将其煲成了湯。
顧途炒好了菜,佛千回也将煲好的補湯端到了餐桌上。
佛千回盯着顧途,顧途乖乖抱起碗将湯一飲而盡。
事後,顧途趁着佛千回洗碗的空蕩,來到卧室拿出昨天吃了一半的辣條,打算再來一口。
就在這時,他的房門被敲了敲。
顧途轉頭一看,隻見佛千回正坐在他的門口。
顧途:……
他隻能上交了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