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裡這般想着不覺就晃蕩到了初霁别院的大門口。
小厮已經去通傳了,他站在大門口心中七上八下,焦慮中帶了幾分緊張,緊張中還有一點害怕。
這些可都是他過去二十多年天之驕子般的人生中,鮮少出現的情緒。
卻是來這裡的寥寥幾天,被這混蛋生生折磨出了心理陰影。
慕念停了手中的公文,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處理東都校場的事情,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
現在卻因為竹裡打斷了思路。
慕念蹙了蹙眉頭,在對少年的懲罰中又記上了一筆。
“帶他進來。”他沉聲吩咐。
竹裡被請進了花廳。
他背着手弓着身子對着花廳一角擺放的冰裂青釉魚耳瓶仔細端硯了許久,心中正贊歎道:好瓶子!
“玩物喪志。”卻冷不丁背後一聲冷哼傳來,那道寒潭般深邃帶着壓迫的目光瞬間落下來。
竹裡心下一顫,不回頭也知道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後冷冰冰的盯着他。
再見慕念,竹裡心中對他已然完全變了看法。
他擡着頭看了慕念好幾眼,這帥的慘絕人寰的臉,可“未婚夫”三個字幾乎魔怔了在他耳畔循環往複的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竹裡恭敬行了一禮:“未婚……啊呸,先生好。”
慕念眸子深邃了幾縷,這小子這些天又在看什麼無用的話本。
慕念一襲白衣從他身邊走過坐到主位,幽深的目光看過來:“徒弟,這幾日你可曾用功學習?”
竹裡暗暗一吞口水,也算學了吧……對于各代瓷器發展與變遷有了一個更深層次的了解,為他進一步寫文章提供了優秀的理論基礎。
但這肯定不是慕念想聽的話。
竹裡輕咳一聲:“學了,額,一點點。”
慕念微微眯了眯眼睛,少年的謊言在他眼中,不堪一擊。對于不誠實的徒弟他有一百種方式叫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薄七。”他淡淡開口,一道身影從屋外閃身而入。
竹裡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薄七便開口回禀:
“六月初五,申時到酉時出沒珍古齋;六月初六,午時到酉時出沒珍古齋;六月初七……”
竹裡心中騰起憤怒,薄七說的都是他這幾日的行程,這王八蛋居然一直派人跟蹤自己。
隻聽慕念又問:“這幾日的早晚讀可曾進行?”
薄七回答:“從未。”
竹裡當下憤怒的情緒已經到了頂點!他從沒想過,慕念這些日子竟然會派人一直跟蹤自己!他對他竟是一點信任都沒有!
慕念開口,聲音清冷卻帶着上位者不可忤逆的嚴厲:“徒弟,吾對你說的話,你全當耳旁風是不是?”
“吾讓你何時起床?何時早讀?”
竹裡不做聲,咬着牙強撐着,撇過頭一副倔強不服氣的樣子。
“徒弟,說話。”
慕念再開口,聲音又冷了三分。
竹裡暗暗吞下一口口水,仍舊不做聲,但心中的憤怒卻已經開始往害怕的邊緣搖擺。
這男人身上的氣場太強,他隻是盯着他淡淡開口說話,竹裡就已經腳底發虛。
“呵。”慕念冷哼一聲,伸手拿起擺在桌案上的戒尺,輕輕在手上拍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竹裡瞬間往後退了一步,恐懼已經深深從腳底往上爬,前兩天被戒尺打過的地方已經開始隐隐作痛了。
他很想掉頭就跑,可雙腿像是被釘在地上半步都挪不動。
周圍的氣壓瞬間驟降,冰冷冷、沉甸甸的壓在他身上。
竹裡還是不打算說話,明明就是慕念錯在先!他派人盯着自己,把他當成犯人一樣看守着,剝奪了他的自由!到頭來,憑什麼怪他!
“薄七,你先退下。”慕念道。
竹裡餘光往薄七的方向瞄過去帶了幾分求救的意思,可他目不斜視,直直退出大門,還體貼的把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