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斂着眸子看完竹裡寫的東西,嘴角微微勾笑。
他從前還真是小瞧了這小徒弟。竹裡這幾日,給他的驚喜真是比之從前多上數倍,這些驚喜,讓他甚至在某一時刻産生一種錯覺——就好像,面前的人并非他從前認識的竹裡。
慕念喚了一小厮:“去請陸明大人、司馬大人和李将軍、王将軍前來。”
慕念再回到桌前,他雙手撐開,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撐着桌子,這動作完全将竹裡圈在他的懷裡。
“徒弟,你可知道,吾辦公的時候,是不許人打攪的。”
竹裡:???
沒有人告訴過他啊!
竹裡忽然明白過來,所以剛才慕念懲罰了薄七,就是因為他戲弄了自己!故意讓自己在慕念辦公的時候來敲門。
竹裡想到一半,又是一頓,那……慕念是為了他才懲罰的薄七?!
想到這層,竹裡倏的紅了耳尖,連說話的聲音都帶了幾分含糊不清:
“我、我也不算打攪吧,先生,我剛剛可是給你出了主意的。”
竹裡辯解。拍了拍桌案上剛寫完的方案。
竹裡剛才進門,确實面對的是一身戾氣,低氣壓彌漫了整個房間的慕念。
竹裡頂着慕念一張冰塊臉的壓力,細問之下才知道,他正在為金陵郊區的校場修建一事而苦惱。
天赤鄰國的琉國一直對天赤虎視眈眈。琉國年年騷亂天赤漁船,阻礙了天赤海貿,導緻天赤生産的絲綢、瓷器無法通過海運出售他國。
每年,在海貿上就要損失至少三千萬兩白銀。此外,還因為琉國的連年騷擾,不得不每年在海師的維護上花費上百萬兩的銀子。
于内強中幹的朝廷來說,連續七年都在花這筆銀子,已經是讓本就不富裕的國庫雪上加霜。
如今,高坐金麟台的皇帝遠在長安一紙令下,要與琉國開戰,徹底解決金陵海患,開放海貿。如此便有兩重便利;其一可縮減每年維護海師費用;其二可通過海貿充實國庫。
不過如今國家貧瘠,金陵更貧窮,連修建一個校場的銀錢都拿不出來。
竹裡想,慕念的身份大抵是陸明或者金陵府的門客,故而也在為官家出謀劃策而煩惱。
竹裡腦子裡面裝着中國二十四史的治國政策,當即就幫慕念出了主意。
看剛才慕念的反應,他對自己出的主意也是滿意的,從這點來說,他難道不該感謝自己嗎?
慕念暗笑了一下,他家小徒弟開始學會跟他讨價還價了。
他眸子深邃盯着竹裡看了幾秒,似乎想到了些别的什麼。
慕念粗粝的大掌忽然撫上他的後腰,動作中充滿了溫柔:
“你腰背還疼嗎?”慕念開口,詢問他昨日抻着之後的狀況。
慕念手掌上的熱氣透過外衫直逼肌膚,竹裡瞬間紅臉,扭捏着躲開了慕念的手。
本來沒有那麼疼的了,不知道昨天慕念給用了什麼藥,效果好的離譜。
但現在被他一說,那股疼痛似乎又蔓延了上來,竹裡整個人瞬間垮下去,“疼。”
竹某人一秒換上可憐巴巴需要安慰的神情。
慕念一眼看穿:“吾今日不打你屁股,我們換點别的懲罰。”
他話音落下坐到主位上,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塊五寸長的竹片子,沒有上次的戒尺那麼厚,但很有韌性,慕念隻是輕輕一甩就有勁風閃過。
竹裡縮了縮脖子,他有預感這玩意兒比之前那把戒尺更可怕。
慕念卻在這時勾了手指,“徒弟,過來。”
他帶着命令的語氣傳進竹裡耳朵裡。
竹裡頓了頓腳步,聲音悶悶的,想反駁,但沒有十足的勇氣:“你不可以罰我,我說過,我不接受體罰。”
慕念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優雅又緩慢的開口:“徒弟,可是你親口說的,要吾教導你?”
“是。但是——”
“教不嚴,師之惰。”慕念聲音瞬間冷了:“過來。吾不想說第二遍。”
竹裡心下一沉,男人的嚴厲由不得他拒絕,竹裡小步小步挪到慕念面前。
暗下吞了口口水。
“先生,我……我錯了。”
“伸手。”慕念道。
竹裡知道了,這次的懲罰是打手心。
他……欲哭無淚,緩緩伸出右手,但想了想,右手還要留着吃飯寫字,又立刻換成左手。
竹片子放在手心是微涼的感覺,但一想到一會兒就要被打,竹裡心就在滴血。
“徒弟,現在可以說說你都做錯了什麼。”
竹裡垂頭想了想:“我……我不該在先生辦公的時候,擅闖先生的書房。”但人家不是也幫你出主意了嘛,混蛋。
——啪。
竹片清脆的打在手心,疼痛是一點點蔓延上來的,手心肉眼可見的紅了。
竹裡疼的想要收回手來,卻被慕念無情的阻止。
他扣緊了竹裡的手腕,竹片放在他手心。
“繼續。”
竹裡憤憤:“我不該夥同花一晌編造雪香雲蔚亭的典故,像耍傻子一樣戲弄了先生和幾位大人。”
——啪!
這一下重重打在手心,瞬間火燒火燎的疼痛。
竹裡差點大叫出聲。
他眼角微微挑起,慕念的臉色已經沉的的吓人,竹裡後悔了,不應該逞一時口舌之快,說他們是傻子。
慕念又拍了他手掌一下,“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