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看到竹裡樣貌的那瞬,恨意業火幾乎将她吞沒,暗下,李嫣十指丹蔻深陷手掌,握緊得幾乎滴血。
沒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大心神才将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最終平靜淡然的看向竹裡。
“看來皇帝選了一個不錯的學生。”
不等慕念回答,旁邊的李長英忽然嗤鼻哼了一聲:“君上,臣要彈劾此人。天赤律法所有黨朝為官者必先通過科考,可據臣所知,此人六考六敗,最後一次參考還交了白卷!若讓此人為官,豈不顯得我天赤無人可用!”
他聲音很大,開口第一句說完,歌舞的聲音都停了下來。
竹裡忽然感受如芒在背,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身上集中。
“六考六敗?那還考什麼?”
“我家七歲小童去考試也能考個秀才回來。”
“這六次都沒考上,我覺得不是學識不行,恐怕是腦子不行吧。”
稀稀疏疏的讨論聲圍繞在竹裡周圍。
這些人的聲音很小,不足以讓高台之上的慕念聽到,但完全落在了竹裡耳朵裡面。
嘲笑的,譏諷的,不屑的,仇視的,一束束目光混雜着質疑朝他投來。
竹裡在那一瞬慌了神!
他從沒想到這種質疑會再發生一次!而這一次,是在百官齊聚的重陽晚宴之上!
“所以,他是怎麼當上的六品承議郎?”
終于!
終于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李長英也聽到了,他冷哼,沉聲質問:“不如請竹大人為我們解釋解釋,你六考六敗,交了白卷,是如何當上吏部正六品承議郎?”
“以及!你身為朝廷命官,卻擅到青樓妓|院嫖|娼又該當何罪?”
竹裡隻覺得腦子裡面嗡嗡作響;周遭一片混亂,他耳朵裡面充斥着不屑的嘲笑。
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任人圍觀。
他仿佛一隻沒穿衣服的猴兒,撅着紅屁股在鋼絲上走來走去,徹底淪為了笑柄!
這對竹裡而言,尊嚴,那是一件比死還重要,需要拿生命去捍衛的東西!
而此刻,他尊嚴盡失。
對于别人來說現在若給一個地洞讓他鑽進去逃避便是莫大的欣慰;但與竹裡而言,他甯願狂奔去一頭撞死在漢白玉的柱子上。
當場,血灑皇金殿,也可落得一個無懼無畏的好名聲。
大概這就是文人骨子裡面的那點傲性。
可支撐着他沒有去死的最後一點執念卻是——
他緩緩擡頭看上高台上端坐的身着明黃,面上卻沒有一點表情的男人。
慕念。
竹裡暗暗在心中喊着這個名字。
他摒棄開了周圍所有的聲音,将所有的目光,所有期望都給了高台上的男人。這刻,他就是他的神明。
可時間一絲一毫的逝走,慕念卻始終沒看他一眼。他神色淡淡坐在最高的高台,他眸光中盛了他的天下,卻好像唯獨沒有對他多出的一點偏愛。
竹裡依稀感覺自己回到了在金陵公堂上的那一日……
慕念,你已經放棄過我一次了。
你還要放棄我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