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風看到他的瞬間便搖動起手中的鈴铛來：“醒來！醒來！不要陷入不知名的恐懼之中，一切皆為幻夢！”

他的鈴铛搖的又快又急，明明他身上并無内力，花潮生卻感覺有一絲絲微風從後方輕輕吹拂而來。他說話的聲音雖不大，但是直入人心，居然有些莊嚴。

那狂化的人肉眼可見地動作停滞起來。他那已長出長長指甲的手痛苦地捂着頭，嘴裡不住發出慘呼，但那呼聲漸漸竟成了人語，他充血發紅的眼睛，也慢慢恢複了正常：“夢……夢……原來是夢嗎？原來都是夢嗎？”

他說完這句，直直地倒了下去。

花潮生看他之前被鞭子抽到的地方泛起了青紫色，肯定道：“他恢複了。”

何風說：“還要等他醒來才能下定論……”

他有點無力，喚醒被精神污染的人要耗費的力氣比他想象中要多些。

花潮生敏銳地看了他一眼：“累了嗎？我抱你去休息會？”

“我不累，”何風搖搖頭，喃喃道，“實驗成功了，你和他們也說一聲吧。我希望這件事能快點結束。”

“你明明就累了。”花潮生又開始咬嘴唇，“如果你是不想我抱你的話，我讓侍從扶你去休息吧。”

“我說了，不用。”何風看他那副委屈的樣子，心裡第一次生起氣來，忍不住道，“比上次抱着你跑去找鬼醫輕松多了！”

他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了：“對不起，你當我沒說過吧。”

“為什麼要當你沒說過？”花潮生道，“我……我上次做錯了。”

“你那時說時時反思自己是種優秀的品格，我就想對你道歉了，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好的時機。我受傷時你那麼為我着急，我真的非常高興，感覺我們非常親近。但是我不能仗着你親近我，就不跟你解釋我為什麼解了毒就走，連話都不給你留一句。”花潮生倒像是真的憋了很久，低着頭道，“之後武林大會遇到，我也是怕你質問我，所以故意用羅家少爺的身份去接近你，這樣我就可以不用挨罵了。”

“但是我現在甯願你罵罵我。”花潮生幽幽道，“我們之前關系那樣好，比什麼紀蒼術、裴淵、謝容都要好，但是現在好像你對他們都比對我好了。”

何風沉默片刻，問他：“這些話是你自己想說，還是誰教你說的？”

花潮生坦誠到底：“有一些是别人教的，有一些是我自己想的。”

“……你如果真心想與我相交，那麼就不要對我說謊。”何風說，“這話我隻說一遍。”

他看着花潮生的眼睛一瞬間似乎變成了純黑色的，卻并沒露出驚訝的表情。

“好的。”最後，花潮生說，“我記住了。”

那人醒來之後果然恢複了神智，外貌也變得和正常人沒有區别——把他的指甲一剪，誰也看不出他曾經是個隻會狂吼和咬人的怪物。

研究成功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數天後，謝容回複的密信上說，他們調查很順利，但是結果太過出乎意料，恐怕再過幾天，就要進行最後的決戰了，希望花潮生和何風二人能夠萬事小心，尤其要注意身邊之人。

這信一來，花潮生立刻搬了自己的床，死皮賴臉地住到了何風院子裡的書房内。他本來想去睡何風卧房内守夜仆人的床，這樣就能離何風更近一點，比較符合貼身保護這個描述。當然，不出意外的，被立刻拒絕了。

敵方的行動确實極快。當天晚上，教衆就抓住了幾個夜襲的人。他們身上帶了大量的迷煙和迷藥，還有一個看了就讓人頭暈腦漲，恨不得把腸胃都給吐出來的奇醜無比的娃娃。據外圍的教衆描述，隻要看到這個娃娃，腦子裡就會響起無數聲音，令人一下子變得非常狂躁，有幾個受影響比較重的人甚至拔劍傷了朋友，導緻這些黑衣人在外圍簡直暢通無阻。好在跟花潮生他們住得近些的教衆基本上都被何風試驗過“喚魂鈴”，對這娃娃有些抗性，才沒讓他們闖到最裡面去。

何風為了安全考慮，讓花潮生召開了一次早會，他在早會上搖了搖鈴铛，讓這些教衆學着做了套廣播體操，就當是命令過了。

那些教衆在聽說何風要當衆給他們搖鈴時本來都十分期待，因為之前教内一直隻有高層才聽過這鈴聲，而聽過的人都一臉高深莫測地說，那是自己這輩子聽過最特别的聲音，令許多無緣一聽的人心生向往。當然，這種向往之情在他們跳過一套“雛鷹起飛”後就消失無蹤了。

不過這些聽過鈴聲的人在面對不知情的人士時，也非常愛說“是這輩子聽過最特别的聲音”，導緻這個誤會擴散的範圍越來越大，這都是後話了。

因為聽過鈴聲的人能有抗性，所以再開會議時，何風對每個人都搖了一遍鈴，讓紀蒼術直呼何公子看着這麼溫文爾雅到底是怎麼想出這些奇怪的命令的，更讓所有人都堅定了一定要玩那個“國王遊戲”把今日之仇給報了下半輩子才能睡得着覺。

這次會上最開心的人就是蘇子洵，看熱鬧看得不亦樂乎，恨不得手裡拿點瓜子花生之類的邊嗑邊看，尤其是謝容被命令時，這人的笑聲簡直直穿雲霄，搞得謝容一完成任務，就抓住他狠狠地揍了一頓。

何風沒和他們說自己恢複那個發狂的人時的無力感。不知為何，花潮生也沒提。他隻是看着那個被朋友簇擁着的笑着的人，嘴角也微微上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