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想到,那一天來得那麼快。
何風從一片甯靜的黑暗中驚醒。他似乎做了一個噩夢,雖然已經不記得夢的内容,但那種驚悸感卻讓他難以繼續入睡。
他拿起一直放在枕邊的搖鈴,随意披了件外衣,走出了卧房。
月色清涼如水,溫柔地灑在庭院當中,樹影在微風裡輕輕搖晃,多麼安詳美好的景色,何風卻總覺得那些影子裡正有無數雙眼睛,在一眨不眨地凝視他。
他站在房間門口,突然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
之前他有時隻是半夜多翻了幾個身,第二天都會被花潮生詢問是不是晚上沒有睡好,如果起夜,花潮生更是在他剛從床上坐起時就會立刻推開房門問他怎麼了,好幾次都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何風吓得差點搖鈴把他送走,今天他都已經走出了房門口,怎麼會不見花潮生的身影呢?
他還在猶豫是否要去書房看看花潮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那搖曳的樹影中,就緩緩走出了一個身穿黃袍的身影。
何風一見那黃衣,心中就知道那是誰了。
那黃色的寬大長袍将那神的所有特征都遮蓋住,隻讓人感受到一股如同來自漆黑的外層空間的寒冷的陰風,似乎連四周的空氣都在凝結……沒人會對那黃衣之下的東西感到好奇,因為他們下意識地知道,那必定是凝聚了所有非人之恐懼的漆黑形體*。
祂僅僅隻是站在那裡,恐怕就會使看到它的人被難以描述的無邊恐懼逼得發瘋或發狂。不過好在這是夢,除了何風之外,不會再有人面對這個難以描述的存在。
何風是在聯系不上99時确定了這其實是他的夢境的。這也不奇怪,畢竟它們對人類的呼喚确實常常在夢境中不斷回蕩。
一陣非人的咕哝聲在何風腦海中響起,他居然奇異地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祂在說——
“到我這裡來”。
何風猛地睜開了眼睛。
房門外一片嘈雜,尖叫慘呼聲不絕于耳,其中還夾雜着何風十分熟悉的咆哮聲,他心中一緊,正欲翻身而起——
“你醒了。”
一隻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化去了他的力氣,又緩緩将他扶了了起來:“起身不要那麼快。”
花潮生在混亂的慘叫聲中對他微笑着,眼神中滿是關切,仿佛沒聽見外面的動靜,隻是像平常一樣問他:“睡得不好嗎?”
“我要出去看看——”
“再等等吧,雖然黃衣已經發現了你,但是祂的眷屬們還沒有。你一出去,圍攻魔教的這些行屍的數量會再增加一倍的。”
“我可以讓那些人恢複正常——”
“那些已經不是人了,”花潮生的語氣溫柔,但神色卻十分冷漠,“他們的腦子已經壞了,就算你把他們從污染裡喚醒,他們也大概率會變成傻子和瘋子。”
“……那你的教衆呢?他們怎麼辦?”
花潮生像是有些疑惑,微微地歪了歪頭:“隻是教衆而已,死了再找不就是了?”
何風沉默着看了他很久。這種事不關己的心情,在最初的時候他也有。從第一個世界起,他就覺得身邊的人雖然看起來和他原來世界的沒什麼區别,但總是給他一種微妙的非人感,好像他們說的話做的事都是早就被程序設定好的,他們隻是一群比較智能的ai或者機器人罷了。他接觸到的所有人中,隻有燕麟給他的觀感稍稍不同。
直到艾宇書叫他去辦公室,對他說以後直接去辦公室拿瓶子,直到鄧慧佳和甯夢珂對他搭話,在那個他們的四人小群裡叽叽喳喳說個沒完,直到範文昊站在廢棄的房屋之中,用一種幾乎是恨的眼神看他,他才擺脫那種漂浮感,覺得真正地腳踏實地。
還有謝容、蘇子洵、曲夢、裴淵、紀蒼術、李胄,還有鬼醫和他口中的“木頭”,還有很多他不知道名字的人。
這些人有他們自己的故事,而何風不想讓這些故事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破壞。
“我要出去。”何風說。
花潮生的目光閃動着,最終還是松開了抓着他肩膀的手。
“好吧,”他說,“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會跟着的。”
魔教的總教建在一座山的山頭上,據說是因為建教的教主身高比較矮小,但又十分喜歡俯視别人,于是把這座山上原來的寺廟拆了和尚趕了改成了魔教。
不管這傳說是不是真的,這種易守難攻的地勢都給魔教帶來了極大的優勢——哪個魔教曆史中沒被正道圍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