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蒼術看起來有點驚訝,但最後隻是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何風往下看去,有數具肢體扭曲,明顯也是變異過後的屍體倒在地上,包括那個體型巨大的,也已經死得不能再死。雖然行屍還沒有完全清完,但剩下的數量也沒那麼吓人了,魔教教衆們和被救上來的人就能自己處理。
他緩緩停下了手。
花潮生看着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何風的眼睛在鈴聲停下的那刻便閉上了,身體也向後倒去。
花潮生穩穩地接住了他。
紀蒼術猛地站了起來,又在看到花潮生平靜的面容時放下了心:“何風這是太累了嗎?”
花潮生卻回答他:“他不會再醒了。”
紀蒼術沒能理解他的話:“你說什麼?”
面容蒼白的青年将懷裡的人打橫抱起,動作·愛憐地為他輕輕攏了一下從肩上滑落下來了一點的外衣:“他不會再醒過來的。”
紀蒼術去看何風的胸口,又去看他的睫毛:“……别說笑了,他這不就隻是睡着了嗎?”
花潮生不再說話了。
高牆上傳來一陣沸騰之聲,有人在大喊“是千金公子謝容!”
紀蒼術臉上擠出一點笑來:“謝公子來了,他在醫道上也頗有心得,等他看過之後,你就不會再說這種話了。”
花潮生隻是抱着何風,看着他的臉,像在出神。
謝容果然也來得很快,他的輕功看起來總要比别人優雅些,怪不得江湖上能人這麼多,卻隻有他有“公子”的雅稱。
這位翩翩公子在剛來時臉上是帶着笑的,看起來心情十分愉快,隻是等他看見花潮生懷中雙眼緊閉的何風時,這笑容立刻不見了。他有些緊張地打量了一下何風,又伸手搭在他手腕上,一會兒後,眉頭才舒展開,輕聲問道:“何公子是累得睡着了嗎?”
“千金公子”不僅一諾千金,為人也很體貼。他說的這樣小聲,就是怕将何風吵醒。
紀蒼術聽了他的話,立馬去看花潮生:“都說了何風隻是睡着了,你是太擔心了胡思亂想,才會說他醒不過來了。”
“醒不過來?”謝容驚訝道,“怎麼會呢?”
花潮生還是不說話。
“花教主!你在耍什麼脾氣!”紀蒼術對他這樣的狀态實在無法理解,他伸出手去想要把何風從他懷裡接過來,“你不會是被那些行屍咬到,毒壞了腦袋吧!”
蘇子洵和曲夢一向跟他們的大哥是形影不離的,這次也不例外。隻是他們兩在下面等了又等,還不見謝容跟上面三位下來,眼尖的蘇子洵更是看到紀蒼術似乎和花潮生動起手來,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種可怕的預感。
他跳上了哨樓,大聲吆喝道:“喂喂喂,就算那些邪·教已經被解決得七七八八了,也沒必要這麼快就翻臉吧?”
紀蒼術雙目通紅,惡狠狠道:“你倒是解釋清楚啊!”
蘇子洵一下子連俏皮話都不敢說了,小心翼翼地挪到謝容後面,輕聲問:“這是怎麼了……”
“……花教主執意說,何公子不會再醒過來了。”
蘇子洵的聲音一下又大了起來:“嗨!怎麼可能!我都能看出何公子隻是睡着啦!花教主敢這樣說,等他睡醒了,你小心挨揍啊!”
花潮生的神情仍那麼冷漠:“他醒不過來的。”
“你信不過我,也信不過謝容。”紀蒼術喘着氣,他消耗頗多,剛剛去搶人的舉動,都是靠心裡的一股怒氣才生出了一點力氣,“那鬼醫呢?鬼醫前輩你總信得過了吧!”
紀蒼術的視線在何風發上的那條銀色小蛇上停留了一會,冷笑道:“鬼醫前輩連你那奇毒都是說解就解,就算何風真的是因為受到了損傷才這樣,他老人家也一定會有辦法!”
他吹了個呼哨,叫來了一隻灰撲撲的,長得簡直跟雞一般大的鴿子,沒有紙筆,他就用銀針刺破手指寫在身上撕下來的布料上,那血在他的白衣上,簡直鮮豔得有些刺眼了。
他寫完,猶豫了一會,伸手過去摘下了何風發上的掩鬓——這次花潮生倒是沒有躲開。他把這發飾嚴嚴實實地包在布裡,系在了那鴿子的腿上。
“去吧。”他說,“去前輩那裡。”
那灰鴿毫不猶豫地扇動翅膀,飛遠了。
哨樓上的人都沒有再說話,大家心裡都有種可怕的預感,隻是事關他們重要的朋友,沒人願意将這預感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