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談話後,日子照舊如常的過着。楚南星忙着翻弄地裡作物,商陸忙着帶念生走路。
近來念生的骨傷大愈,不過下地走路仍舊有些不穩當,像是剛會走路的娃娃一樣,為免他站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從而引起不必要的二次創傷,商陸就如老母雞一般,時時刻刻圍在念生近側。
不過念生很是堅韌,不過兩日,就已經完全掌握平穩,雖走起來依舊蹒跚,但好歹不會走兩步就摔下去。
自他能自主下地後,便常跟舒顔站在福滿樓的大門,一左一右的站在門裡,望着門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一直等到楚南星他們從後山回來,才會進屋。
楚南星于是在門後放了兩根小藤凳。
即便後面楚南星幾人不再去後山了,他倆人也照舊搬了藤凳在門外的石階上坐一坐。
這日楚南星煮了甜甜的老南瓜,想着給兩個孩子當個午後甜點,走到大堂,就見有十來隻貓,将門外僅有的空地都霸占了。這些貓或躺,或站,将兩個孩子團團圍了起來,甚至念生懷裡還抱了一隻。
楚南星困惑,杏枝裡沒人養貓,但杏枝裡的野貓,卻可以随意上手揉搓,格外的親近人。而且平常也少見這麼多貓聚在一處,“哪來這麼多的貓?”
躺在大堂長凳假寐的商陸,聞聲坐起,“可能是昨天念生去河邊喂的那群吧。”
昨天念生去河岸玩時,遇見那賣魚老翁,給了他許多小魚,恰好岸邊窩着一排的野貓,于是他借花獻佛,将小魚全喂給那群野貓。
楚南星擱下手裡的南瓜,想起在賣魚老翁的小船上,也有許多的野貓,心中不乏冒出個猜想,“杏枝裡的貓,不會全是那賣魚老翁養的吧?”
商陸想了想,道:“這話也不假。這裡的貓絕大數都是老翁救回來的,春來春往,杏枝裡的貓,自然也就越來越多了。”
賣魚老翁常沿着月杏往下捕魚,有時會途徑許多個地方,而這些貓帶回杏枝裡時,都是些尚未睜眼的貓仔。
楚南星,“老翁脾氣古怪,不愛與人近交,從前我倒是一直沒注意到,還以為這些貓都是從後山來的。”
商陸,“老翁從前也養過一隻貓,不過後來死了,所以後來隻要聽見貓叫,他就停下船,上岸去看看。”
楚南星,“貓的壽命,好像比我們人的要短。”
商陸,“他養的是一隻貓妖,隻要勤加修煉,壽命有百年。但相反,在貓妖的眼裡,人的壽數無常。”
楚南星隐隐聽懂了,“所以,他的貓為了延續他的壽命,死了?”
商陸點頭,“八九年前吧,他生了一場大病,投醫無門,眼見就要死了,他的貓就将自己畢生修來的靈力,全部給了他。正常普通人是經不起那麼多靈力沖擊,但他很幸運,奇迹般的活了。他擁有了貓妖的壽命,可人卻突然急速衰老,一日間,就從壯年,邁入耄耋老年,”
楚南星聽完怔愕住了,久久不能動作。他驚歎貓妖的重義,也慨歎老翁的守諾。貓妖孤注一擲奉獻所有靈力,祈盼老翁能活下來。而老翁也沒有辜負貓妖,即便後來背負難以想象的痛苦,一夜白頭,他仍舊堅守着諾言,活着。
商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一直奇怪,為何那老翁待我格外親厚嗎?因為我見過他的貓。”說完端起桌上的南瓜,朝門外的念生兩人走去。
楚南星看着念生笑容燦爛接過商陸手裡的大碗,突然就明白了,生命融入生命,消亡就不複存在。
天色稍暗時,天上飄下小雨,月朗的信再次送到楚南星手上,信上說他今夜歸家。
細雨綿綿續續停在戍時初,三錢走進福滿樓,就聽見房頂瓦片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跑到屋頂上,“下雨天,這耗子不守洞裡,往外瞎跑什麼。”
話落,一身紫衣的月朗從屋頂飛下,“會上房頂的可不是耗子。”
三錢配合他問下去,“那是什麼呢?”
月朗昂起頭,一臉驕傲,“當然是我咯。”
三錢搖頭狀似無奈地一笑,“我去廚房了。”
商陸聽見聲音從房裡走出來,見月朗渾身挂着大大小小四五個包裹。他明明記得月朗出門時,隻帶了一隻簡易的小包裹,“你這外出發大财了?”
月朗将身上的包裹卸下,“你給的金子。”
商陸腳下一頓,臉上浮現疑惑的神色。
月朗将包裹都卸下後,在懷裡掏了掏,摸出兩塊散銀,攤在手心伸向商陸,“我還給你留了一點,還你。”
看着月朗一臉認真,可知這話不假。商陸走過去推開那隻手,看向占滿整張石桌的包裹,“你這都是買了些什麼回來?”
見他不要這兩塊碎錢,月朗嘿嘿笑了兩聲,忙不疊的将錢往懷裡揣,“都是好東西。”
商陸懷疑地掃了月朗一眼,然後伸手解開堆在最上面的那隻包裹。
——一套白底青紋的茶具。
商陸靜默了片刻,“這是那位大師之作?”
月朗,“我去茶樓聽戲,見他們的茶杯不錯,我就要了一套。”
商陸,“…………”也懶得再去看其他幾隻包裹。
他不看,可月朗卻急于向他獻寶,一邊說着一邊又翻出一隻包裹,“老大我跟你說,那家茶樓的吃食真的很絕。”說着他從包裹裡拿出兩個油紙包,“嘗嘗,絕對不騙你。”
商陸微偏過頭,防止激動的月朗,用油紙包戳到他,“這也是你另要的?”
月朗兩眼一瞪,“這是我特意從我那一份留下的!”
商陸用手擋住快要戳到臉上的油紙包,“多謝你的好意,先放着吧。”
“哎,你先嘗一個嘛。”月朗不容商陸推托,當下就要拆了紙包。剛一動手,就瞥見念生扒着門框瞅向着這邊,于是停了拆紙包的手,又開始翻起包裹來。最後翻出一隻紅花布的包裹,拆開從裡拿出一肚子圓滾滾的不倒翁,立在掌心,沖念生招呼道:“小念生,來來來,月哥給你買了好些玩具。”
關于念生,楚南星給月朗的信上有提過。
關于月朗,楚南星也給念生說過,但于念生而言,月朗隻是一個有名字的陌生人,聽見月朗喚他,有些害怕的往屋裡藏了藏。
見念生沒有動作,月朗放下不倒翁,又拎出串着木棍的薄紙片人,兩手操縱着木棍讓紙片人動起來,“這個叫皮影,喜歡嗎?”
念生仍舊沒動作,整個人幾乎都快縮回屋裡。
商陸見狀趕緊喊道:“念生,來,到商哥這來。”
聞言,念生猶猶豫豫了一陣,終于鼓足勇氣從門裡邁出來,步子邁的極快,走到商陸近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躲在他身後盯着月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