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馬匹,天色也暗了,若徒步穿過這片荒原,固執地向前走,危險未可知,折回亦然。他們不得不擔心,方才那隊詭異的人馬,是否真的已經離去,兩難之下,隻得原地暫歇一晚。
幸得背後還有一片密林,退回林中,尋了一處北風的陡坡,便在此地生起火堆,白知意和初桐在附近拾撿更多的枯枝,月朗坐在火堆前,處理楚南星手上的傷。
“嘶,輕點!”楚南星縮着手往後躲。
月朗停了倒酒的動作,嫌棄道:“這玩意是輕點就能不疼的嗎?我都快給你到出涓涓細流了。快點!兩隻手都伸出來,這酒剩的可不多了。”
楚南星抿了抿嘴,顫顫巍巍的伸出兩隻手,眼見酒就要泊泊流出,做着最後的掙紮:“用布條裹裹成嗎?”
月朗充耳不聞,喚來一旁的白知意,“摁住你哥的手。”
白知意點頭上前,兩手緊緊攥住楚南星的腕骨。
“啊——”
清亮的酒液流過掌心,楚南星仰頭無聲發出痛呼,額上沁出顆顆冷汗,咬牙切齒道:“你們這是謀殺!”
月朗放下空了的酒囊,從裡衣上撕下布料,輕柔地擦拭掉楚南星掌心上的血水,而後才拿出身上帶的傷藥,毫不留情的撒在傷口上,成功換來楚南星猛地一抖,一隻腳差點蹬進火堆裡,身體都闆直了,像是條離水的魚一樣。
白知意險些都攥不住他,見他的臉一下煞白,眼眶都紅了,一聲聲溫柔地喚着:“哥,哥,忍一忍,快好了。”
其實楚南星傷的并不重,隻是月朗上藥的動作太粗魯,也太猝不及防,他甚至都還沒從上一波的疼痛裡緩過神,下一步鑽心的痛就緊跟而至。
月朗毫無憐惜之意,包紮好就把楚南星的手推到一邊,然後對白知意道:“沒事,疼不死。”
白知意看了眼舉着雙手,仍沉浸在疼痛的餘韻裡楚南星,眼裡的擔心慢慢退去,沖月朗微微颔首,“好,我再去拾撿枯枝來。”
等白知意走了,月朗用膝蓋碰了碰楚南星的腿,“幹糧什麼的都跟馬一道跑了,晚上吃什麼?”
楚南星提着半口氣,“林子外不是有一匹死馬麼?”
月朗思量了一下,随後豁然站起來,提劍就要走,“也成。我這就去割點肉回來。”
“哎,等下。”楚南星攔下月朗,将商陸送的那把匕首摸出來,“别用你的劍了,用這個。”
月朗收了劍,低下頭正要去拿楚南星遞來的匕首,卻在看清那把匕首是什麼模樣是,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地看看楚南星,又看看他手裡的匕首,震驚到他出口的話都結結巴巴,“這,這,你,你,這那,那來的?”
楚南星蹙眉一臉奇怪地看着月朗這幅大驚失色的模樣,很是平淡道:“商哥給的啊,怎麼了?”說着又将匕首往月朗跟前送了送,“别隻看啊,拿着呀。”
月朗連連搖頭,“不不不,我自己的劍順手。”說着将方才收回的劍,又喚了出來,轉身的時候,腳下不知踢到了什麼,還踉跄了一下。
楚南星低頭來回翻看手裡的匕首,一頭霧水的咕哝:“這難不成是什麼稀世的寶貝?”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月朗拎着一大塊血淋淋的肉回來了。
楚南星伸手要去接,“這麼快。”
月朗避開他的手,走到火堆前坐下,“我來弄。”
楚南星坐在一旁看着他在肉上一通折騰,然後架在火堆上,忽然問道:“哎,你割的那一塊肉?”
“自然是最好、最嫩的那一塊咯。”月朗說完,覺得楚南星是因為不信任他會挑肉,才有此一問,略有不滿道:“你問這作甚?”
楚南星往火堆前湊了湊,“沒沒,随口一問,你惱什麼惱。”
月朗斜了他一眼,也沒再争口舌,起身又走了,過了一會抱着一截粗木回來。
楚南星,“你這是要做什麼?”
月朗,“弄個盛水的杯子。”
“想不到你還會木工。”楚南星說着,又将剛才的匕首拿出來,“你那冰刀不禁用,還是用這個吧。”
月朗盯着匕首瞧了一會,然後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一片碎布,纏在自己右手上,才伸手去拿楚南星手裡的匕首。
見月朗這般珍重地對待這柄匕首,楚南星不禁好奇問道:“這匕首什麼來頭啊?”
月朗瞥了他一眼,“商哥沒跟你說?”
楚南星搖頭,“他沒說。”
月朗,“那等他說吧。”
聞言,楚南星的目光不由主地落到那把匕首上,過了好一會,他壓低聲音說起剛才荒原遭遇的那隊人,“你覺得剛才那隊人馬,是沖着誰來的?”
月朗停了手裡的動作,側頭看向楚南星,而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朝不遠處的初桐,輕輕一瞥。
從進了這片林子,初桐便緊緊跟在白知意左右。起初楚南星隻當她是被不久前的遭遇吓住了,留心細看後,又發現不太像,反而有些像是在照顧白知意的感覺。
楚南星轉回目光,俯身從地上撿了一根木棍戳弄火堆,“落地化白骨。那些是人嗎?”
“不是。”月朗低着頭,語氣肯定道:“剛才遇見的,除了為首的那個,其他的都是傀。”
“噢。”楚南星将燃起火的木棍,丢進火堆裡,另又重新找了一根,若有所思道:“縱傀之術……難不成剛才那波人,來自莫家?”
月朗搖頭,“不太像。莫家的傀,腰上都會墜有木牌。而且放傀外出,通常都會安排一到兩名門中弟子随行。”
楚南星,“剛才那為首者難道不就是随行人?”
“不是。這随行人必須是活人,剛才那為首者,不像是活人,也與一般看見的傀不同,倒像是……”月朗說着忽然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