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星端着那小雪人進了屋,意外發現月朗已經醒了,正在床邊穿衣,“哎,醒這麼早啊,”
月朗一邊麻利穿衣,一邊扭頭去看楚南星,見他手裡端一小雪人,“你把它拿屋裡來,等下直接化成水了,”
楚南星走到床頭,将小雪人放在床頭小桌上,一邊說着一邊褪了外衣,鑽進被窩裡,“外面下雪了,等下你再給拿出去呗,”
他這一系列動作,連貫切十分迅速,月朗甚至衣裳都還未穿齊整,他便已經在被窩裡躺平了。
月朗套外袍的動作一頓,衣裳不上不下的卡在他臂膀上。雙目疑惑地看着已然閉上眼,準備入睡的楚南星,“你這一宿不睡,去忙啥了?”
楚南星睜眼瞟了月朗一眼,然後攥着被子翻了個身,“這一晚我經曆的事可太多,等我睡醒了,再跟你好好唠唠。你現在出去,别吵我,”
月朗果真沒再說話了,楚南星隻聽得他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随後便是向外走的動靜。一邊意外今天的月朗竟這麼聽話,一邊舒适的往被子裡縮了縮,安心準備入睡。
然而,他的安心還沒維持到半刻,一聲“咔嚓”脆響,驟然在屋中響起。
楚南星睜眼一看,就見月朗倚在門邊,一手圈抱着竹編碗,一手捏着核桃。見他看過來,一邊沖他燦爛的笑着,一邊捏碎了那顆核桃。
果然,月朗就不是個會聽話的人,他怎還會對他心有期待!
楚南星不予理會,兩眼一閉,扯過被子蒙住頭。緊接着“咔嚓咔嚓”果殼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禁疑惑月朗是不是在以捏核桃為樂,于是為了求證,掀了被子,再次睜眼……月朗神情得意的剝着花生。
“這天都亮了,還睡什麼覺,起來聊聊。”月朗沖楚南星挑了挑眉,“初桐的兄長找到了?”
這覺肯定是睡不成了,楚南星披裹被子坐了起來,“你怎麼知道?你昨晚也沒睡?”
月朗坐到床尾,“沒睡得太死……那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楚南星伸出手,示意月朗分幾顆花生核桃,“隻找到她大哥,她二哥,興許還在河底呢。而且我們這趟,都是她策劃的,”
“啊?”月朗對楚南星伸出手的視而不見,“初舍行不想找他孫子了?”
“找肯定是想找的……”楚南星見月朗不理,而他又實在懶于動,便用手不輕不重在棉被上砸出點響動來,借此催促月朗,“這初桐肯定是奔着她兄長來的,但初舍行可就不一定了,”
月朗施舍般地丢給楚南星三顆花生,“那張羊皮卷的來曆,初桐知道嗎?”
楚南星撿起看了一眼,發現是還未炒過的生花生,又丢回給月朗,“她也不清楚,這羊皮卷是從初常手裡得到,”
“初常?那可是初舍行的心腹,”月朗把竹碗朝前一遞,接住了楚南星丢回來的花生,“在初家的地位,可是比初桐都要高,可以說是初家的二把手。說不準……這羊皮卷根本不是從雲霁山送下來的,而是一直就在初舍行手裡,”
一語激起驚濤浪。楚南星激動道:“那這初家二子不是來找他們父母當年的真相,是奔着毛陀峰上的屍體來的?”
“咔嚓”月朗剝開一粒花生,“我們順着羊皮卷找到的也不是初家二子……”
兩人的對話,驟然陷入詭異的中止。有些事情經不起抽絲剝繭的推敲,縱使明白真相不誕生在舌根,眼見的也未必是實,但他們僅窺見的,所聽聞的,稍加推測串聯,便已是荒誕不已。那他們不曾窺見的背後,又是何等的殘酷。
且那張羊皮卷的來曆,實在難以自圓其說。在沒有得知毛陀峰上的真相時,他們也一度認為那真是初家二子留下的線索。可真相并不如他們所想,就如月朗說的,他們順着羊皮卷隻找到了幾十具屍體,而那些屍體則是孕育雙子蛛的巢。
也許初家二子便是為此而來,但在這中間定是發生了其他的阻攔,所以屍體沒能被初家兒子帶走,或是焚毀,而他二人也長留在此。
初舍行必定已預料到這個結局的,初桐亦說過那張羊皮卷上确是她兄長的字迹無疑,那麼就還有一個解釋。當初初家二子也并不知曉,雲霁山真會有他們所尋之物,而當他們真的找到時,便用這張羊皮卷向初舍行傳出消息。
所以這張羊皮卷,早于初桐知道兄長失蹤的時間,就已到了初舍行手裡。
接下來的一切,或許可以看作是初舍行對初桐的一個試煉。以尋兄之名,借他們之手毀掉那批屍體,也許這才是初舍行真正的目的。
楚南星盤弄着手裡的核桃,心中隐隐覺得,他們看見的,聽見的,乃至那些猜測,都是真實的。初桐說過自她父母離去後,初舍行便嚴禁他們外出,這顯然是将他們完全的保護起來。但又是因為什麼,促使初舍行竟做出,這疑似棄卒保車的舉動。
而這初家到底又在面臨何種險境……不經意擡眼,就見月朗也是一副眉頭緊鎖苦思的模樣。楚南星擡手精準将核桃砸進竹碗裡,“你想到了什麼?”
“我在捋初舍行到底有什麼仇家,能這麼狠,”月朗将竹碗放置一旁,一條腿曲盤着壓在床面上,雙手壓在這隻腳的踝骨上,側着臉看着楚南星,道:“這初舍行七年前死了兒子,七年後又死了孫子,要是這初桐再出事兒,這初老頭可就絕後了,”
“尋仇?我覺得沒這麼簡單,”楚南星搖搖頭,“倘若是尋仇,咱們這一路走得是不是太過于平靜了,”
“所以啊,這裡面肯定還有别的事。”月朗挪了一下,半側過身,“但是話又說回來,别人家的事兒,我們外人還是别瞎操心了,安安全全把初桐跟她哥送回去,這事兒就算結了,”
楚南星閉上眼,後仰靠在嵌着木闆的牆上,微微點下頭,示意明白了。
月朗又繼續道:“這一趟咱們也算跟初桐認識,往後碰上了,也能說上兩句話,”
楚南星仍舊點了點頭,月朗的意思他明白,假若以後初桐真有事相求,他不會置之不理。
月朗見他神色懶怠,端起竹碗便打算走,可剛一下床,就聽楚南星質問般的問道:“你要去哪兒?”
扭頭就見楚南星一臉不滿地看着自己,那雙眼裡甚至帶了些許的譴責。月朗不解,自己騰地讓他睡覺,是犯了那條罪,“騰地兒讓你睡個安心覺啊。咋啦,還想再聊聊?”
“跟你也沒什麼好聊的。”對于月朗在他閉眼就能睡着時候,非拉着他談話,楚南星顯然是心有怨怼的,因為他現在毫無困意,隻能掀開溫暖的被窩,翻身下床,“去外間坐坐,等商哥回來,”
月朗吃着花生粒,目光略有些下流的上下掃量正在穿衣的楚南星,說出口的話倒不似他面上那般輕佻,“外面下雪了,我帶你滾雪娃娃去,”
楚南星正裡三層,外三層,頗為費力地穿着衣裳。他來時身上沒穿這麼多件,是到了這裡後,商陸另給他再添的。“堆雪娃娃?你幼稚不幼稚,”
月朗指了指床頭的小雪人,陰陽怪氣道:“就你今年十九。快點,外面等你,”
楚南星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面色糾結地看着手裡的腰封,思量再三還是将腰封丢在床上,轉身出去了。
“你杵門前做什麼?”甫一出去,就見月朗兩手叉腰站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