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桐并未有想再次踏進淨水園的想法,在門口将東西交給楚南星後,便打算離去,是白知意見她形貌蒼白憔悴,就連衣裳都不曾更換過,仍是那日與他們分别時的衣着打扮。
白知意一見了,急急地出門攙着初桐,低聲着急地問是不是身體不适。
初桐搖搖頭,試圖推開白知意攥在小臂上的手,意想要離去。
白知意自是不肯,頭一次展現出自己的強硬,半扶半抱着,将初桐帶進了淨水園。
楚南星大概是能知道初桐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初桐自主策劃的這一切,雖是在初舍行的默許下進行,但畢竟初舍行不曾明言允許過,所以這成形于表面的功夫,還是得做一做。
“初桐拿一鐵盒來幹什麼,你父親那畫上的不是個木盒兒麼?”月朗跨進白知意的小院,對倚在老梨樹上的楚南星道。
“什麼?”楚南星好似沒聽到一樣,豁然站直了身體,“你說什麼?”
初桐送來的東西,楚南星接過後,随手就轉給了月朗。
月朗接過後,轉身就抱去楚南星屋裡,然後在屋裡等了一會,見楚南星還沒回來,耐不住掀了黑布一角看了眼。
月朗卻沒再說第二次,眼瞅着不遠站在廊檐下,抱着枕頭,神色幽怨的白知禮,“阿禮這是怎麼了,氣鼓鼓的?”
楚南星順着他的話,側頭朝白知禮瞥了一眼,答非所問道:“你來幹嗎?”
“吃飯啊。”月朗道:“白瀾他們餓的快不行了,快點兒吧,”
“哦,就去。”楚南星應完,擡手沖白知禮招了招,“阿禮,走,吃飯了,”
聞言,白知禮抱緊了枕頭,将頭扭向一邊。
月朗走到楚南星身邊,曲肘撞了一下,“你惹阿禮了?”
楚南星橫了月朗一眼,“紅口白牙,你這謠言張口就來,”說完便朝白知禮走去。“好啦,阿禮乖,就把阿姐暫借初桐一下,你也瞧見了,人也挺可憐的不是……”
楚南星站在台階下,仰着頭看着白知禮,好聲好氣地與她商量道。
白知禮不說話,仍是側着臉,頭卻是微微垂下了些。
楚南星乘勝追擊,“今晚我把念生抱來你屋裡睡,好不好?”
白知禮正過臉,盯着楚南星看了一會,“念生都睡着了,你要把他叫起來嗎?”
楚南星伸出手,示意白知禮将抱着的枕頭給他,“沒事,他都睡着了,不同意也是同意了,”
白知禮輕輕笑了一下,把枕頭遞了過去,“那,現在就去抱來,”
楚南星接過枕頭挾在腋下,另一隻手将白知禮從台階上牽了下來,“好,等你吃完飯,我就去抱他過來,”
白知禮跳下石階,欺身挨到楚南星耳邊,細聲道:“初桐在哭。一進門就開始哭了,”
聞言,楚南星向她身後的屋子投去一眼,而後便牽着白知禮離開這座小院。
白知禮不知道,在回程的路上,初桐悄悄哭過許多次,有時走着走着,忽然就瞥見她默默抹去眼淚的動作。白知意從始至終,都不遠不近的跟在她左近,後來每到入夜休憩,白知意就會主動的去初桐的屋裡,屋裡的燭火有時長亮一宿,有時很快便被熄滅。
“哼!她就是看透了我阿姐心特别特别軟,所以才哭的!”去往飯廳的路上,白知禮仍舊有些不甘不願。
楚南星沒駁白知禮這番帶着成見的話語,也知道白知禮隻是嘴上說說而已,方才白知意帶着初桐回屋時,她即便不願意,但看初桐的确心緒不佳,臉上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不願,隻是趁着兩人進屋後,默默地将自己的枕頭抱了出來,然後站在屋外生起悶氣來。
楚南星明白,白知禮隻是不習慣。她與自己的阿姐乃雙生,自降生,白知意給她的所有,便是十分,而今冷不丁的分了一半出來,縱使有不滿,但也不會胡鬧,因為還有他在。白知禮心裡十分的清楚,自己不僅有個姐姐,還有哥哥,無論在哪一方受到了委屈,總會有另一方來哄她。
所以剛才她隻是站在屋外,等着哥哥來哄她。
楚南星抱着枕頭,跟在白知禮身後,“你阿姐這個毛病,還不是因為你,”
白知禮猛然轉過身,瞪着俏麗的雙眼,嬌蠻道:“我今天不開心!你不許說我半點的不好,”
“好好好,哥不說了,不說了,”楚南星立即服軟,拿話逗白知禮,“我家阿禮從頭到腳,完美無瑕,”
“哼!”白知禮一仰脖,扭身走了。
楚南星看着白知禮漸行漸遠的背影,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他剛才的話說的沒錯,白知意心軟系天生,但見不得眼淚,這一點起源于白知禮。
白知禮小時候愛哭,每每遇見點不合心意的事,或是想要得到什麼,父親明言不許的東西時,都會用哭,來當做‘武器’。最開始也奏效過幾次,後來母親覺得此法隻會助長白知禮的頑劣,哭也慢慢失去效用了。
本以為一而再三的不得,白知禮就會放棄了,誰知道碰上犟牛,非要不可。而且那時白知禮人雖小,腦子卻靈活,有人在附近時,便扯着嗓子哭,待周邊沒人時,她就會停下來,等有人來了,她就又哭了起來。
父親跟母親洞悉了她這個小把戲,甚至有時候借此罰一罰她,故意讓幾位師哥在她附近待着,眼瞅着她哭的累了,就會端上一碗水,讓她喝口水,歇口氣再繼續哭。
每每如此,白知禮就會哭得更兇了。
但白知意與她同歲,自是不明白父母的用心,每次白知禮一哭,她就急得不行,偷偷背着母親,搬來許多玩意兒來哄,有一次甚至将母親屋裡的東西都拿了來。
因為就在上一次,白知禮哭的太久,一下背過氣去了,這可給白知意吓壞了。自那後,白知禮的眼淚,在白知意眼裡就是絕殺。
楚南星想起往事,不禁笑了起來,那時候的白知意倆人,也才五六歲的年齡,就因白知禮哭得背過氣一事,一向乖巧的白知意難得對父母生了氣,一連好些天都不搭理他們。父親每天都追在白知意後邊解釋,說小孩子哭是哭不死的。
小小的白知意緊緊抱住白知禮的頭,鼓着臉,葡萄似的眼瞪着父親說,“你們一點都不愛阿禮了,你們就是要她哭死!”
父親哭笑不得,一邊疊聲邊說着愛阿禮,一邊蹲下身将兩個孩子拉進懷裡抱着。
吃完飯,楚南星送白知禮回房時,白知意的屋中的蠟燭已經滅,顯然屋裡的人已經睡下了。本已陰雲轉晴的白知禮見此,立時又烏雲蓋頂,沖着那黑漆漆的屋子做了個鬼臉,然後搶過楚南星手裡的枕頭,好似要踏平腳下石磚一樣,氣呼呼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去抱念生過來咯,你可不要鎖門,”楚南星站在門外對白知禮道。屋裡沒動靜,伸頭往屋内瞧了瞧。今夜的月出的早,明明亮亮挂在窗外。“今晚不點那個小兔燈,改換月亮燈了麼?”
白知禮有一隻琉璃燈罩,上面刻滿了形态各異的大大小小的兔子,燃上燈燭後,地上,牆上就撒滿了兔子。這隻燈罩是白知禮自小便在用的物什,幾乎是走哪兒都要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