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很靜,除了黎朝吃面的聲音,就隻剩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音,林初的目光近乎化為實質落在黎朝的身上,她不禁思考,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比黎正煊對她突然的關心來得晚,大概是在新年期間,黎朝開始細細回想自己在那段時間的所作所為,手上夾面的動作頻率不變,突然,一個朦胧的吻出現在黎朝的腦海之中,那天亮着正對着她們的窗是林初的卧室。
碗見了底,黎朝面色不變地擦了擦嘴,把筷子放下,轉頭看着林初。
林初的臉色差了很多,看來這件事對林初的沖擊力極大,硬生生憋了一個多月,突然之間的關心原來是因為這個。
黎朝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甚至連半分害怕和恐懼都沒有,疲軟的心升不起半點争辯的欲望。
“朝朝,今年馬上要高考了,有沒有出國的打算呢?”林初道。
黎朝眨了下眼睛,沒直接回應她,她又自顧自地說道:“出國也好,等在國外曆練幾年回來,就去你爸公司工作,輔助你弟弟也方便,晚幾年再結婚生子也來得及……”
“媽媽,”黎朝打斷了她的話,林初擡起頭聽見她說,“我會不出國,也不會去爸爸那邊上班,更不會生孩子。”
黎朝的話堅決又了當,林初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幾分,嘴唇哆嗦,可能是被氣的,但她還是壓抑住怒火,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怎怎麼會不要生孩子呢?你不會是還要和我說以後不結婚吧?”
“結婚?可能會結婚,但不會有孩子。”
林初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真的不理解眼前的女兒到底在想什麼。
林初道:“那你想幹嘛?光結婚嗎?有誰會同意?你又不是生不出來為什麼不生孩子?”
黎朝淡定的看着她,沒說話。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林初立刻從這個眼神中讀懂了什麼,倒抽一口涼氣,兩人靜默下來。
不是不會結婚,而是将來的結婚對象根本沒有和她孕育子嗣的打算……
林初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所看見的場景,那個糾纏自己到如今的噩夢。
那天晚上林初得知黎朝昨晚和黎正煊吵了一架,連晚飯都不在家裡吃,硬要出去和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吃飯,甚至很晚了都還沒回來。
把黎玦哄睡後,她本想着打電話給黎朝,可黎正煊還在氣頭上,摁着她,不準聯系黎朝。黎正煊喝了點酒,借着酒勁把黎朝那天與他的談話避重就輕地和林初複述了一遍,并大罵黎朝沒有良心,是個不孝女。
林初半信半疑,黎朝是她生下的,雖然帶她沒有帶的比黎玦多,但她自認為還是了解黎朝的。黎朝怨她們隻顧着黎玦,她也明白,想要一碗水端平,可是人是個很複雜的動物,會不由自主地偏向柔弱的那方。
更何況,黎玦打小身體不好,她自然是要更花點時間和精力的。除了這點,黎玦這孩子平常說話甜,也更招大人喜歡,而黎朝懂事是懂事,就是……太冷冰冰了。
林初完全沒有意識到,小時候的黎朝還不是像她現在認為的那樣。
黎正煊酒勁上頭,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林初穿着睡衣,看着渾身酒氣的丈夫,日漸浮腫的身姿,張着嘴打着呼,震耳欲聾。
她有一瞬間的迷茫,化妝桌上的鏡子倒映着她保養得當的面孔,不難看出她在這張臉上下了不少功夫,林初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和黎正煊談戀愛,那時候他們還不長這個樣子。
黎正煊英俊潇灑,她也年華正茂,兩人屬于一見鐘情,不顧父母阻攔,拒絕事先安排好的婚姻,毅然決然的和黎正煊走到了一起。
黎正煊滿腔壯志,畢業後就和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一起創業,那時候的公司還很稚嫩,許多創意想法需要大把的資金和技術支持,而林初本人的專業就是有關這方面的,技術有,資金也有,她是後面加入的,并在幾年後,憑借自己的能力成為了這家公司的合夥人之一。
之後的故事,一切發展的很順利,公司上市,她和黎正煊結婚生子,最終也得到了父母的祝福,并在婚後第二年生下了黎朝。
過了幾年,忙于備孕的林初奔波于各大醫院之間,慢慢退出了公司的管理。
如今走來,已有二十多個年頭,她看着鏡中的自己和身後的丈夫,有點陌生,但她很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雖說黎正煊婚後不像婚前那麼體貼顧人了,大男子主義也日漸暴露出來,但她對比其他家庭雞飛狗跳的繁瑣事已經很好了,不是嗎?
林初安慰着自己,覺得是屋子裡太悶,決定打開窗透透氣。
誰知這一舉動,竟讓她看見了不得了的東西。夜色漸濃,從高處往下看,一覽無餘。林初深深吸了口新鮮空氣,餘光瞟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定睛看去,竟是她的女兒黎朝,她的對面還站着一個女孩。
是孟謹年,林初與她見過一面,早就把人忘了個幹淨,眼下,她完全記不起這個陌生女孩曾來探過病。
兩人在說這話,林初自然是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她無意偷窺,正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就發生了令她震驚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