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錦聽見了，這聲音讓她一刻呼吸變緊，心髒隐隐難受，猛飲大口青梅酒那般。

當下她的反應想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甚至是想直接提着步子離開，不過雙腳好似被灌了鉛，移動不得。

攝像還在拍，燈光閃個不停。

聞錦的演技是能得90往上的程度，但都是基于沒有真情實感的狀态下。

這時候她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演好。

轉頭，輕勾唇角對上宋亦泠的眼睛，不打招呼，不說話，頭輕偏了要宋亦泠先說。

在她的這個反應下，宋亦泠眉心動了動，意思是說什麼，她們無聲交流很有默契。

默契到雙方都覺得很奇怪。

宋亦泠說：“我為剛剛的事情賠禮道歉。”

聞錦對視着宋亦泠的眼睛，心髒是疼的。

離婚的時候她沒想到還會産生這樣的反應。

面前的人是她暗戀了好幾年才追上的人，甚至是在同一張床上躺了十年的人，結果到頭來，感情淡了，離婚也離的不體面。

“宋亦泠老師。”聞錦字吐得清晰，整個身子面向她。

宋亦泠：“吓到你了，抱歉。”

聞錦幹笑一聲：“道什麼歉？我又不打算原諒你。”

她臉上維持禮貌，音色俏皮。

宋亦泠整個人愣住。

而聞錦在宋亦泠微頓的神情裡，微點頭轉身離開，臉上含笑如一道沁人心脾的春風，這個表情做給媒體看很合适。

沒人能從這個表情裡解讀出恩怨。

宋亦泠眼神冰冷，看着聞錦的背影，神态有一秒恍惚。

這時候的聞錦怎麼這個态度？

雖然前世見聞錦并不是在今天，她對聞錦的印象全是在進組之後才有的。

那時候小姑娘很含蓄，說話禮貌，來試的那個角色本來是不歸她過目，恰好是那天碰上了。

她就在門口多看了一陣。

組裡的實習生在看她停留，多介紹了幾句：“聞錦老師北電表本的，畢業沒多久，在試魅仙傳人阿皎這個角色。”

老師是通用稱呼，顯得禮貌又帶些身份。

宋亦泠沒說話，還在繼續看。

聞錦試的一場哭戲，情緒遞進和代入感很好。

毛黎也站門口，轉過來一眼就注意到宋亦泠，驚詫險些出聲。

退出房間後才禮貌地和宋亦泠打招呼。

宋亦泠在圈子裡久，什麼情況、什麼身份，掃一眼基本就全知道了。

“演過話劇？”宋亦泠問。

毛黎點頭，笑說：“亦泠老師您真厲害，這也能看出來，我們藝人是演過話劇，今年在年底還會出演一部，到時候您要是空下，請您去捧場。”

宋亦泠眸子定在聞錦身上。

在熱搜上見過，拍的戲她是一部也沒看過。

“隻有經曆過話劇舞台洗禮的演員，才能如此自然地控制台詞的節奏和力度，不是我厲害。”宋亦泠将視線落在毛黎這兒。

正好聞錦試完了。

導演收了本子，是滿意的：“先回去等通知吧。”

“辛苦導演。”聞錦在新晉的小花中資源很不錯，有禮貌，人含蓄，就像是剛畢業大學生。

但那時候的宋亦泠不知道，平時也不在網上關注這些流量花。

宋亦泠在被注意到以後才往裡面走。

導演起身擡手：“亦泠，怎麼不進來，在門口站着。”

宋亦泠莞爾一笑：“在試戲，打擾不好。”

她的視線掃過聞錦時，發現聞錦正盯着她看，小姑娘膽子大，一雙水靈的眼睛裡有些别樣。

漂亮是真的很漂亮，膚色白皙五官立體，淡顔系美女。

就連盯着人看也是直接了當。

“亦泠老師。”聞錦恭敬地鞠躬，将神情收了收。

宋亦泠眉頭一挑，輕點頭，轉頭跟導演說話：“秦導，直接試下一場，時間稍微有點趕。”

在試戲現場，有個位置一直是空着的。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位置是留給宋亦泠的，等她來看風謬一角的選角。

這個角色跟宋亦泠的戲份最多，宋亦泠在看了本子以後就提出要自己選，影後下場接的大女主仙俠，資方也是鐵了心要大捧宋亦泠，小事情上當然會同意。

聞錦沒有走，站在原地。

宋亦泠低眸看着劇本。

“秦導，亦泠老師，能不能讓我試一下風謬這個角色？”聞錦主動提出來的，不卑不亢不心虛。

宋亦泠當時打量了聞錦一番，神情沒有任何變化。

“為什麼？”

“我想試試，我能演。”聞錦沒有那麼多措詞來客套。

宋亦泠手腕輕松地拖着本子，定睛三秒忽地笑了，輕松淡漠地笑，不帶淺嘲又讓人尴尬。

秦導說：“來這兒試戲的都說自己能演。”

能不能演，往往不是一句話。

有聰明的還能從角色出發多說兩句，笨的面對這種問題，都是把一旁的經紀人推出來回答。

聞錦兩類都不是，簡單直白——顯得情商低。

在場的人工作人員都屏住呼吸，本就窄小的空間裡氧氣變得不足，毛黎也不敢說話啊，能不能給這個機會還是要看宋亦泠的。

在宋亦泠半舉的手腕一擡，收笑眉眼跟着動了動。

聞錦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時候立馬接住：“謝謝亦泠老師。”

她現在想想當時要給聞錦機會的原因，好像并不是因為在門口對聞錦演技有了一點欣賞，而是在聞錦直視她的那個瞬間，她就有了不一樣的情愫，隻是不多，少到藏在心尖上壓根不被發現。

聞錦很适合風缪這個角色，站那兒就跟她想的風缪是一樣的。

試鏡完了以後，她從屋子裡出去。

聞錦正好就站在門口等她，手裡端着一杯冰咖啡。

“亦泠老師，喝咖啡。”

宋亦泠低眸看，壓在耳後的頭發散了下來，擡眸時她輕聲問：“賄賂？”

聞錦笑着回答：“用咖啡賄賂，顯得我不大方。”

想想也是，宋亦泠收了開玩笑的口吻：“謝謝，帶着目的來有時候不是一件好事。”

聞錦想着宋亦泠的話：“話說一半.......亦泠老師有沒有看過一部動畫片？”

宋亦泠微怔，動畫片？

她險些以為聽錯了詞兒。

聞錦解釋：“《酵母阿塔》。”

宋亦泠眉骨輕動：“看過，怎麼？”

很老的動畫片了，還是她小時候看的，這麼些年都忘了。

“仙女酵母每次點化小朋友說話有個特點。”

宋亦泠臉上神情示意她往下說。

“仙女每次說話都隻說一半，我在想.....”聞錦視線輕凝落在宋亦泠身後，聲音也戛然而止。

宋亦泠眉心動動。

“不好意思亦泠老師，還有事情得先走了，下次聊。”

聞錦走了，宋亦泠視線跟着走了一圈。

她回想着聞錦的話，仙女說話隻說一半，這人誇自己怎麼這麼不找痕迹。

那時候聞錦陽光明媚驕矜一身。

跟這一次遇到的聞錦完全不一樣，沒有一點沾邊的。

...

“你是不是欠她錢了？”楊詩詞在宋亦泠入場後問。

“沒有。”宋亦泠臉上有愠氣。

“那她怎麼這個态度？”

對啊，怎麼這個态度？

在宋亦泠的印象裡，這時候的聞錦是喜歡她的。

最先接近她的也是聞錦，招惹上的也是她，怎麼重生後就變了。宋亦泠稍一想，眉眼就紅了。

宋亦泠一個人走完紅毯後狀态一直不對勁，時不時走神，隻有在攝像機朝向她的時候才勉強壓住了神情。

落座的時候楊詩詞給了她一件小外套，會場空調低有點冷，一件小外套的作用就在這兒。

在她旁邊的都是一些年紀稍大的老前輩，旁側是年過80的許老太，至今也是還活躍在影視圈，演得都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一角。

宋亦泠上一部戲還合作了。

許老太熟她，正好鏡頭也轉到了這邊。

媒體要制造話題，就要捕捉每一個瞬間。

許老太握住她的手拉她坐下：“會場有點冷，把扣子系上。”

宋亦泠含笑點頭，挨着老太太坐。

視頻放出去，公衆是會解讀唇語的。

此時的聞錦在後面幾排看到這一幕，腦子裡都已經替媒體想好标題了。

#許荛戲外“閨女”宋亦泠#

一來凸顯老前輩對宋亦泠演技的肯定。

二來上了年紀的許荛也沾着宋亦泠上熱搜。

這樣之後《仙渡》的劇組，許老太也能順利拿下仙宗主的角色。

但不過，有一點是真的，宋亦泠在圈裡人脈不錯。

老戲骨們都喜歡她，即使不用刻意安排也會在媒體面前誇上她幾句。

宋亦泠在和許老太寒暄幾句後，往後瞥。

正好是對着她這個方向。

聞錦在接收到目光信号那秒，頓時移開眼神，望向大屏幕。

很好的跟宋亦泠錯開對視。

聞錦周圍坐的都是圈内新晉的小花，有的是合作過的，有的沒有合作過，合作過的還能說上幾句，沒有合作過的都是在鏡頭前禮節性地點頭打招呼。

大家靠近說話時都将手擋着，像是在主會場刻意保持小聲的禮貌，實際上是怕被拍到放網絡讓解讀。

聞錦話很少，她認真看着頒獎環節，一個個獎項揭曉。

她早知道，今天宋亦泠會拿獎，意料之内。

所以在vcr播放時又一次朝着宋亦泠那個方向看。

宋亦泠沒有一點期待感，很淡定地看着台上。

這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反倒是這宋亦泠似乎知道自己會得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