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吳奇如利箭一般竄進去。
房間内一個蒼老的男人坐在紅木桌前,沖她微微一笑,慈愛地詢問道:“哪裡不舒服啊?”老人白色的長胡子在白熾燈光下散發着銀光,堆滿臉的皺紋也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
吳奇坐到側邊的看診椅上,将這幾天的反應描述着,同時也觀察老者的情況。
确實是個男人。
按照老人家的胡子跟皺紋來看,應該有七十多歲,精神矍铄,紅光滿面。
他左手的桌子上擺着褐色的脈枕,右手邊上放着茶缸,中間放着一卷布條,正在邊聽叙述邊在本子上記錄。
“聽着沒什麼大事,我先給你号脈,号完脈再看看。”
老大夫把脈枕往桌子邊上推了推,吳奇将手腕放上去。
大夫的手指在手腕上按着,室内無比安靜。
吳奇驚覺不對,一轉頭,王珍珍不知哪去了。
“大夫,剛才跟我進來的人去哪了?”
“你進來後她在外面把門關上,根本沒進來,注意呼吸,不要緊張。”
“沒進來?”吳奇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沒什麼大事,隻是有些憂思過重,氣機紊亂,有些拖久了,要是一開始就來找我給你紮針,保準一次就好,現在也不晚,等我給你開個條子,你從明天開始,下午上完課就來找我,不出三天也能轉好。”大夫埋頭在筆記本上寫着病況和條子。
“明天?你不是隻有今天在嗎?”吳奇凝眉,聽見外面有些雜亂的聲響,擡頭看牆上的鐘,馬上要七點了。
“沒有,聽誰瞎說,我一直在這兒,天天在。行了,條子你拿好,今天晚上這裡不安穩,你明天再來。”老大夫把寫好的條子給吳奇,又在病曆本上補充幾個字。
吳奇剛把病曆條拿到手上,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兩人皆心下一頓,連忙跑出門。
綠白色的醫院走廊中燈光不是很亮,像是加了一層複古濾鏡。
烏泱泱的人堵在二樓到三樓的樓梯,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緊張地勸說,大着肚子的産婦也都焦急着,順着這群人的目光向上看,二樓到三樓樓梯轉角的牆上滿是鮮血,地下的血泊中躺着一個瞪着眼睛的婦女,正在散發着令人不安的死氣。
在屍體邊上、樓梯的轉角中,王珍珍拿着一把鋒利的如同水果刀一般的器具,挾持着一名穿着黑色長裙女子。
她将刀尖對着懷中女子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地吼問:“說!我的孩子們到底都哪去了!你把它們怎麼了!”
吳奇看着歇斯底裡的王珍珍,明白過來——自己隻是被她利用進入生産樓的工具人罷了。
但她說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她挾持的人又是誰呢?
“你先放了左神使,我們有話好好說,還有這麼多人等着生孩子,你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要這麼多人跟着你冒險!”人群中最前面的醫生勸說。
“閉嘴!我才沒讓她們陪着?這是我跟她的事情,你們該上去上去,我的刀架在你們脖子上了嗎?路給你們留好了,是你們自己不走!”王珍珍激動地大喊回嘴,架在左神使脖子上的刀距離皮膚更近,王珍珍因為憤怒導緻的手腕抖動,話沒說完,左神使脖子上多出一道長長的傷口,流出鮮紅的血。
“所有人跟我上樓,先生孩子!”
老大夫鑽進人群,擋在王珍珍跟左神使的面前,面對着人群指揮。
可沒有人動。
所有人都在祈求着,勸說着,哀嚎着,好像沒有左神使她們就沒辦法生孩子,甚至有好幾個人的羊水已經破裂,正沿着黃白色的裙子往下滴水。
“你的孩子有它們的去處。”
左神使被王珍珍勒着,再加上脖子上受傷,情況很不好。
“它們死了!我感受不到它們跟我的聯系!你們竟然敢殺聖子!如今這裡信奉的到底是什麼神?你們是真的為古神所驅使還是利用古神的來達成自己的目的!”王珍珍石破天驚般的話語讓梯上的人群瞬間沉默。
“左神使,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之前有幾個孩子也感受不到聯系了,難道是...”
“别聽她瞎說,她是個瘋女人,神使代表着神,怎麼可能對聖子動手。”
“你給我個答案,我生死都認了 ,我隻要個答案!”王珍珍拉着左神使往角落裡挪動,聲音都顫抖起來。
“你要的答案我給不了,你現在身上還懷着聖子,等這次生産完,你到祭祀場自己去看。”左神使說話的氣力都快沒有了,臉被王珍珍的左手臂勒成豬肝色。
“不及了,我知道今晚之後我将面對什麼,但是我的孩子是你帶走的,你是負責聖子的人,既然如此,我們就死吧!”
手起刀落。
白色的牆上被徹底染紅。
牆面上的鮮血像是熊熊燃燒的篝火,在黑夜中升騰着,木材燃燒起來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人們圍繞着篝火唱歌起舞,祈福慶祝。燃燒過的塵埃随着熱浪漂浮,飄過仲夏的流螢,飄過凜冬的霜雪,最後落到塵土裡,藏起追逐希望的希冀。
吳奇覺得那些血應該是濺在自己身上了,哪怕她跟王珍珍相隔甚遠,可那鮮血依舊飛濺過來,讓她也滿身血腥。
應該吐的,怎麼不吐了?
她茫然地看着衆人将王珍珍捉住,淡定地聽大夫宣告左神使的死亡。
那些孕婦最終還是走上三樓準備生産,其餘的人将左神使與不知名女人的屍體帶走,最後一群穿着黑色連衣裙的人來押着王珍珍離開。
那天的記憶在吳奇的大腦裡格外模糊,連最後自己怎麼回來的也帶着不确定,她甚至不清楚那個怪異又勇敢的室友是不是真的出現過。
王珍珍死了?
——“王珍珍的刀是自己磨的,在她的被子下面我們找到很多用來磨刀的東西,你身為室友一點都不知道嗎?”
她因何而死?
——“你孕反那麼久為什麼偏偏選擇15号來生産樓看醫生,是不是借此機會将她帶進來?”
她的死又代表着什麼?
——“現在還不能完全排除你的懷疑,以後還會聯系你,現在你先回去。”
吳奇被人架着,從生産樓地下拷問室離開。
經過昨夜的混亂,到16号一早,生産樓又安靜下來。
而外面的世界晴空萬裡,肉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