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無月,繁星勝雪,銀河西垂,四周無風。寂靜安甯的關家老宅中唯有白熾的燈籠還在燃燒着燭火,幽幽地照亮四四方方的灰色院牆。
大年初一在“鬥轉星移”間悄然離去,捎帶手順走一個未曾看過人世間一眼的小生命。
關修玉被喂下安眠藥,在床上昏睡着,樊茜帶着李平坐在床後地上,用套上罩子的燭火教學汽車操作;陳心在房中躺着輾轉反側,閉着眼睛反複背誦、複習被其他兩人交代過的事項;吳奇在藥房,各種書籍鋪滿地,一人在藥櫃前挑挑揀揀,稱重調量,配置藥方。
戲劇開場總要角兒露臉亮相。
關修身睡夢中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敲門,随口指使楊芸去看看,但忘記兩人分房睡的事情,之後敲門聲變成敲窗戶,他才終于被吵醒,也确定此人是來找自己。披着長裘皮,睡眼蒙眬打開門,瞧見四奶奶灰白色的頭發和猙獰的臉,一陣涼意從腳底升起。
“有事?”他對長輩沒有恭敬,反倒是因為看到令人恐懼的臉而不悅。
“昨天修玉生個死胎,老祖宗不是很高興,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說,兩天别給你媽對着幹,要是有難辦的事,她着急上火,你也幫忙勸勸。”吳奇擔憂着,叮囑起名義上的晚輩。
“你愛聽她的沒人管,還得誰都聽她的,把她當祖宗供起來嗎。沒什麼大事我先睡了。”關修身不耐煩地準備關門,吳奇不死心地攔住,還想說什麼,卻又将握在門闆上的手放下。
與此同時,對門陳心正好開門出來,對他指着花園的方向,随即順着遊廊往先行一步。
吳奇離開後,關修身開門探出頭,剛踏出一步,陳心正好湊上前,一句“我靠”脫口而出。
“小點聲。”陳心用擦過手霜的手掌捂他的嘴,“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花園說。”
“你找我有事?”關修身警惕地退回房間,隔着門問:“你先說清楚什麼事?”
“關修玉讓我來找你,還有今年獻祭童子的事。這裡真不是說話的地方,楊芸醒了就麻煩了。”陳心故意說得模棱兩可。
見兩人一前一後在晨曦前的幽藍天色裡去往花園。吳奇立馬從垂花門後出來,等待早起準備早餐的馬雪芬出場,剛看見人影要推門出院,她即刻佯裝摔倒,然後笨拙地要從地上起身。
“怎麼了這是?”馬雪芬門都沒關,見狀趕忙上前扶人,“摔傷沒?”
“沒事,”吳奇依靠着人起來,推脫着說道,“沒事沒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說完繼續往花園走,卻一步一踉跄。
“你幹啥去?有啥事着急的我幫你弄,這麼大歲數就怕摔跤,你再有個好歹的,今年的儀式可别給耽誤了。”馬雪芬提出幫忙,吳奇卻“面露難色”。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她追問
“嫂子,我跟你說,你别急。我剛剛來找修身有事,走的時候看見陳心跟他去花園了。”吳奇為難地說着,“我尋思去警告一下,一着急沒注意腳下。這種情況你去不好,還是我去。”
“好啊,好啊,這個騷狐狸精,這是又勾搭上了,前天晚上的團圓宴兩個人就眉來眼去的。昨天晚上我就覺得她不對,也不在屋子裡也不知道什麼去了。原來是這麼回事,臭婊子,我今天非得打死她。”馬雪芬甩開攔着的手,從地上左轉右轉胡亂撿起來一塊大石頭,氣沖沖地往花園走。
吳奇吓得忙抱着她的腰把人拉住,“出不了什麼事,你别沖動。就算有事,婚姻監管處的人在外面,咱們千萬别擅自行動。這兩天女巫症鬧得兇,聽說症狀之一就是水性楊花。陳心昨天可能是接觸關修玉傳染了。你也要被傳染嗎!”
馬雪芬聽到“女巫”二字,放下往花園捉奸的牛勁,卸下力氣慢慢冷靜,“你放心,我不接觸他們,我要是發現不對就出去喊人,我不能有事。”
“我先回去上點藥,再回來找你,沒事最好,有事的話還是以大局為重。”吳奇“千叮萬囑”後離開東院,去銜接接下來上場的“演員”。
“你忘了!昨天不是背得好好的嗎?我就眯了一覺你就忘了!你是傻子嗎?”樊茜看李平“泫然欲泣”的樣子有火沒處發,喘着粗氣,四處踱步,想再說什麼,又怕之後的安排全都打亂,更沒心思。
“他本來就這樣,越緊要的事忘得越快。”收拾好東西的關修玉又安安穩穩地坐回床上,拉李平輕聲細語地安慰,“沒事,别哭,肯定還有别的辦法。”
“你會開車?”樊茜聽聞激動地湊上前,興奮地自言自語,“對啊,我怎麼忘了,你可是知名公司的CEO啊,你肯定會開車,唯一的問題就是你的身體,吳奇說你的下肢有問題,可能會不太受控制,現在可以嗎?你敢試試嗎?”
“我不會開車。”
“啊?”
“我沒學過開車。”
“都什麼時候還開玩笑,說正經的。”
“在這個世界中,他們不允許女人開車。”關修玉打量滿臉通紅,眼圈發黑的樊茜,臉上竟帶着好似要郊遊的好心情微笑。
“你不會還說有别的辦法,我還以為你有主意了!我們現在是為你争取逃走的機會,你就算幫不上忙,你表現得着急點都行,現在看你好像一點都不在意。”樊茜無處發洩怒氣,壓抑着要揍人的想法,跟床上那對離譜的夫婦拉開距離。
“實在沒辦法的話,我不走也行。”
“你他媽再放一個屁,我就弄死你!”樊茜忍無可忍終于爆發,她是真想動手,但看那張面無血色的臉還是克制住,隻捏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告訴你,關修玉,命運的憐憫隻有一次,不緊緊抓在手裡到時候連後悔都沒有機會。不是誰都能摘下戒指,也不是哪個女人都有你現在的條件。我不管你是真失望、想放棄,還是不想連累我們,但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是對自己的一種背叛。小時候的你還能想方設法甚至喪盡天良的謀取自己的權利,現在慫了?你以為我們救你,隻是為了救你嗎?救你是為了讓你在有能力的條件下,去救别的女人,不然我才懶得管你。”
“幹什麼呢?”吳奇跑進來就看兩人面對面,針鋒相對,沒經大腦問樊茜:“你色令智昏,占人家老公便宜了?”
樊茜差點沒背過氣去,三言兩語将說清。
“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就是擔心出現這種情況,或許我們能試一下别的辦法。”吳奇從衣服裡掏出一沓文件,遞給關修玉,“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用這麼點東西換自由,應該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