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娜愣了一下,然後點頭,“是的。”——倘若回答“不是”,那豈不是自己也有罪過了?自己沒有看好秘法才讓旁人鑽了空子。
失職犯錯的奴隸隻有死路一條。
聞言,賀蘭定松了一口氣,這事兒還有回旋的餘地,庫姆不用以死平息族人的怒火了。
“先把她關起來。”賀蘭定也不好當場把人給放了,族人的情緒他必須顧及,且還不能讓族人們覺得他是個軟弱可欺的郎主。否則,明日被揍成肉泥的就是自己的了。
“這.....”阿史那虎頭欲言又止,可還是按照賀蘭定的命令将庫姆給拖走了。
看着憤恨得直咬牙的族人們,賀蘭定闆着臉,故作兇狠地呵斥道,“都當我是死了不成?!誰準許你們不經過我的允許處置人的?!”
賀蘭定的聲音喊得震天響,可是心裡其實慌得一逼。喝着羊奶長大的族人們各個都肉山一樣高壯,榔頭一樣的拳頭能一錘将自己的腦袋砸成肉泥。
可是賀蘭定知道此時的自己不能軟弱,不能低頭!今日他們揍了庫姆,同時也在試探自己這個羽翼未豐、爪牙不利的新郎主。
福利院裡長大的賀蘭定知道,什麼樣的孩子容易受到欺負。倘若在第一次被欺負的時候選擇了軟弱和退讓,那麼接下,各種惡意與霸淩就會鋪天蓋地而來,如噩夢般無法擺脫。
眼下族人們尊自己為郎主,不是因為自己有多厲害,而是因為自己父親的餘威猶在。一旦他們發現自己是個柔弱可欺的,他們就會如餓狼一般将自己撕碎。
賀蘭定的故作兇狠起到了作用,憤恨的族人們收起了情緒,老實退下,至少表面上看來不敢質疑賀蘭定的決定了。
回到主帳,賀蘭定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砰砰砰”快要跳出胸口的心髒。看着桌案上自己先時寫下的計劃書,賀蘭定自嘲一笑,提筆沾墨打下一個大大的“叉”。
衛生紙怎麼比得上活下去重要呢?
這是一個沒有法律和禮法的世界,好人不受保護,壞人也不會受到懲罰。道德和禮義蕩然無存。人們如同野草一般野蠻地生長,像野獸一般與同類争奪生存的空間。
今日的庫姆,興許就會是明日的自己。
我必須要好好活下去!上輩子糊裡糊塗地死了,都沒能好好享受那麼美好而闊大的世界,難道這輩子又要當個短命鬼嗎?!
強烈的生存欲和危機意識讓賀蘭定慌亂的頭腦漸漸平息下來,提筆緩緩寫下兩個詞:力量、利益。
生活在殘酷的草原上,拳頭才是硬道理。用自身的力量去威懾、去征服。同時用令人無法拒絕的利益讓所有人離不開自己,讓旁人甯可自己去死也要護着他賀蘭定活下去!
一條計劃在賀蘭定的腦中漸漸成形。
“阿兄?”一道怯生生的呼喚打斷了賀蘭定的思緒,一顆小腦袋小心探進門簾縫隙,是妹妹薩日。
“進來。”賀蘭定眉頭舒展,沖小孩兒招手,“是有什麼事嗎?”
“阿兄。”薩日面上凄惶地小步移上前。
“怎麼了?”賀蘭定心咯哒一聲,丢下筆,上前将薩日攬住抱起,柔聲問道,“有人欺負薩日了?”
這一問,問得小孩兒眼淚噗噗直流,淚珠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滾滾落下,“阿兄,他們會不會把我也打死?”言語中全是懼怕。
庫姆是女的,她也是女的。庫姆偷看發豆芽被揍得半死,自己可是真真會泡發豆芽菜的。自己會像小羊羔一樣被殺死,埋進土裡,腐爛後再被挖出來作為捕獵野獸的誘餌吧。
薩日被自己的想象所支配,渾身瑟瑟發抖。
“不會的,不會的。”賀蘭定攔住小孩兒的後腦勺,一下一下的撫摸安慰着,“不會的。阿兄保證,庫姆不會死,薩日也不會。”
“部落中所有的姑娘都可以學習豆芽菜的泡發之法。”
賀蘭定召集來部落裡的幾位隊主和家将,說明了自己的打算,“部落中所有的人,無論男女,都可以學習豆芽菜泡發之法。”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衆人看賀蘭定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個二傻子。
“郎主!”阿史那虎頭想要勸誡,賀蘭定擡手讓他閉嘴不要說話。
“我準備将這個法子作為賀壽之禮送給阿翁。”阿翁,指外祖父。賀蘭定的外祖父,段氏的父親乃是懷朔鎮将,相當于一州刺史,是懷朔鎮的最高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