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的。”駕車童子滿不在乎地說,“讓黃秋芳自己選,看她是選活人還是死人?”
“你哪懂為人父母的心。”賈大嫂憤憤地瞪了他一眼。
“說得好。”
馬車頂上,有人如此附和道。
賈大嫂動作一頓,臉上神情由不滿轉為驚恐,脖頸僵硬地扭動,看向聲音來源。
“什麼人!”駕車童子更是馬鞭一甩,整個人跳下車,從車轅底下抽出一把雪亮的大刀,冷喝道,“敢在小爺面前裝神弄鬼,活得不耐煩了!”
“這刀不錯。”來者卻是語調不疾不徐,顯得有些輕慢,“歸我了。”
“好大的口氣。”
駕車童子冷冷地望着不知何時來到車廂頂上的年輕女子。
她身形修長,衣履俨然,眉宇間自有一股銳烈之氣。
此刻嘴角含笑,眼中卻是毫不掩飾的冰冷殺意。
來者不善,駕車童子也不廢話,舉起大刀,飛身而上,向女子頭頂砍去。
賈大嫂跌回車裡,閉上了眼睛。
蠢材。
這女子在旁邊多久了,他們可是誰也沒有察覺。
他竟然就敢直接白刃相對。
依她所見,現在就用遁術逃走,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賈大嫂剛要拆了車廂底座,從車底逃走,就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慘叫,接着,一團重物當空砸下,整個車廂破開一個大洞。
她抱着一絲希望看向面前扭曲的物體,見到駕車童子滿是血的臉,以及被打出原形的蜈蚣身體,慌得尖叫一聲,瞬間變成個指肚粗的蜈蚣,沿着車廂縫就往外鑽。
才鑽到一半,她的頭就被兩根手指捏住了。
她全身的腳都在使勁,也沒能擺脫被提起來,裝進布袋裡的命。
“聽說炸蜈蚣挺好吃的。”聽到手的主人這番自言自語,賈大嫂當場吓暈了過去。
李晝沒管她,對着趕車童子念了遍變小咒,把他也變成指肚大小,一起扔進了口袋裡。
她紮緊口袋,先理了理有些亂的衣裳,又使了個淨衣咒,拂去塵土,才有條不紊地摧動起掌門大師姐的《鸾刀訣》。
繳獲的大刀嗡鳴一聲,飽食鮮血的煞氣頃刻間被煉化為靈氣,環繞大刀流轉幾輪,将這把妖刀變作了刀環挂有鈴铛的彎刀。
刀柄上單刻一個字:鸾。
鸾刀已成。
李晝提着刀,施展輕身訣,跳上屋頂。
頭照例沒能變輕,慢了半拍,連着血管往地上墜落。
李晝熟練地伸出手,一拽、一颠,托起了自己的頭,就這樣一手托頭,一手提刀,繼續前進。
幾個起落,人便消失在舊酸棗巷中。
與此同時,黃秋芳家中。
秋芳恭恭敬敬将镂空面具敬奉案上,跪在面具前,點上火盆,把許願文書與紙錢寶馬先後扔了進去,虔誠跪地祈禱。
一旁,蘇六娘喜出望外,取出一隻鈴铛,叮叮當當地搖起來。
刹那間,堂屋中陷入一片昏暗,镂空面具騰空而起,一陣陣幽怨的嬰兒啼哭聲中,面具那沒有下颚的嘴,向秋芳身後猛地一吸,嘻嘻笑道:“一條命,三個願望,這是第一個,還有兩個,還有兩個……”
秋芳白着臉擡起頭,正不知所措,聽到背後響起一聲:
“娘,我不想被吃掉。”
這道午夜夢回,時常響起的聲音,讓秋芳方寸大亂,猛地回頭。
一道與她有五六分相似,隻是稚嫩得多的女童虛影,正竭力抵抗面具口中的吸力,望着她,不解地問道:
“娘,你不要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