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昨天負責聖子殿下飲食起居的所有仆人,出列。”
高聳寬闊的前廳内整體是白色的牆壁金色勾邊,神聖潔淨,日光透過上方的彩色琉璃窗柔柔地照射在室内,牆上精緻的浮雕托舉着壁燈,整個大廳透亮得晃眼。
廳内此時站着五六排身穿白衣仆從,皆是拱手垂頭,沒人發出一點動靜。等到最前方黑色短發男人發話才動。
這人穿着和他們同樣的白衣卻着滾金邊,神色堪稱愠怒,冷冷地掃視着出列的兩排仆從。
“你們可以自裁了。”
他臉上的愠怒很淡,沒有再多說别的話。即使是仆人們立刻跪下懇求饒命,他也不為所動,甚至越求越惱怒。
“聖子殿下不能有一點閃失!他就算是掉了一根頭發,拿你們所有人的命也不夠抵!你們竟然讓殿下卧病了!”
“艾德大人!請饒過其他人!都是我的失誤!昨天殿下在窗邊看書,是我忘了關窗!我罪該萬死!”
一位棕色的頭發的仆人幾乎是爬了過來,不停地磕頭,額頭觸碰光滑潔淨的地闆發出悶響。
艾德立刻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拎起來,冷聲說道:“你的确該死,殿下現在高燒不退昏睡不醒。”
“艾德,夠了。”
一道聲音從内庭傳來,聲音還有點恹恹的低啞,他的聲音不大,此刻卻讓這裡的所有人都噤聲了,求饒的人也自覺閉嘴隻蜷縮着顫抖。
艾德立刻松手,即使他沒有出現在這裡,依舊快步走向連向内庭的走廊躬身行禮:“聖子殿下,驚擾到您了。”
走廊直直縱深,兩道潔白繡金花的紗簾隔着,影影綽綽地有一個身影走出來。艾德立刻快步走上前,一道一道撩起紗簾。
外邊的人隻看見紗簾揚起又飄飄然落下。
隐約的聲音和低咳傳了過來,低語的聲音不同往日清亮溫柔,有氣無力的。此時外廳的仆人們都忍不住向那裡張望,就連性命不知是否能保全的棕發男人也不例外。
他們臉上的神情殘存着恐懼,但此時卻滿滿地都是愧疚,恭立在一邊的仆人們全都朝着那個棕發男人投去憤怒的打量,像是在看一個亵渎了神明的人。
棕發男人臉上滿是灰敗,突然從懷裡拿出一把餐刀就要自裁。所有人都看見了,但沒人阻止,反而臉上都隐隐期待着。
“啊!”
一道金光閃過,棕發男人手裡的餐刀脫手飛了出去。
紗簾掀起,一角金色的花朵揚起,在琉璃窗投射的彩色柔光下熠熠生輝。外廳内所有的人都躬身低頭齊聲:“聖子殿下安。”
“咳咳咳……”悶聲的咳嗽清晰了,跪伏在地上的仆人們隻能看見白色拽地的織金袍子。
腳步聲漸進,有仆人忍不住擡起一點頭看見素白的一截手指露出袖袍,指節纖巧,指尖泛紅。
“漢特,這不是你的錯,不要這樣做。”
憋着悶咳的聲音溫柔平靜,聲線那麼年輕,卻有種無限包容的溺愛感。棕發仆人眼裡滿是淚水,一滴一滴砸在了面前的地闆上。
他整個人蜷縮跪趴在地上,雙手掌心向下貼着地面,此時猛然擡頭看向那個身影。
聖子殿下一頭鉑金色的長發編成了辮子垂落到胸前,一身白色袍子将他脖子以下遮擋,金色的繡花繁複貴氣,但在他的身上卻隻覺得聖潔,甚至暗歎這樣的俗氣配不上他。
他的睫毛和眉毛都是鉑金色,眼瞳卻是淺紫色,挺翹的鼻尖下是薄粉的唇,他生的太好看,讓人根本不覺得這些與常人的不同妖異或者誇張,隻覺得他像夜昙,純淨又美好。
“殿下……殿下……您記得我的名字……殿下!”
漢特聲音嘶啞,看着他低垂看過來的淺紫色眼睛,呼吸急促起來,悔恨和痛苦的欣喜快把他淹沒了。
“漢特,不要這樣,我不喜歡你們跪拜我。”聖子殿下望向仆人的眼睛溫柔平和,雪白的臉頰上因為低燒泛着淺紅。
“艾德,是我前幾天想看看風景讓他們把窗打開的,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我們就快趕不上宴會了。”他伸手讓所有人都起來。
漢特立刻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快步上前捏住聖子殿下的指尖想行吻手禮,艾德立刻上去拂開他。
聖子殿下悶聲輕咳了兩聲,掃了仆人們一眼,什麼都沒再說徑自向前走遠了。身後艾德免去了他們的死罪,卻讓他們即刻收拾東西離開聖殿。
他剛走出前廳,就淡聲對旁邊的侍從說道:“帕子。”
守在他身邊的人立刻恭敬地遞過來手帕,聖子殿下的側臉純潔美好,不緊不慢地擦着剛剛被漢特碰到的指尖,而後随手扔給身邊的人。
他紫色的眼睛半點情緒也無,似乎那些溫柔和憐憫隻是一場錯覺。
他慢慢走向門口恭候多時的豪華馬車。他一路都有人跟在身側,似乎他是什麼易碎的水晶,多咳兩聲都有擔憂的目光如影随形。
“殿下,處理好了。”艾德掀開馬車的簾子,低頭彙報,然後坐到前面車夫那裡。
“殿下!殿下!”
馬車剛走出一段距離,後面突然傳來漢特撕心裂肺的聲音,然後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後隻有馬車緩緩的嗒嗒聲。
“漢特自刎了。”前面傳來艾德的聲音。
獨自坐在馬車裡的聖子殿下依舊半垂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麼,半點波瀾也無,隻是淡聲囑咐了一句:“處理幹淨。”
片刻後他睜開眼睛,手指輕撫心口,感受體内完整的元素力量,又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指。
誰能想到,他竟在那場終局裡沒有死,重生回了一切浩劫沒有發生的時候。
馬車駛過平坦整潔的道路,馬車哒哒的聲音有節奏的聲音真實了起來。他擡起那雙紫色的眼睛,伸手半挑起簾子,向外看去。
前方是種滿重瓣金色花朵的黑色栅欄,隐隐約約能看到不遠處的大門上藍色蟒蛇護花的家徽在日光下閃着光芒。
随着馬車的行駛,能看到的東西就更多了,不遠處的花園,還有稍遠一些的城堡一樣的莊園房子,門口已經候了一群黑白西裝的仆人,甚至還有黑袍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