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矜伐案一結,有一些官職空了出來,姬宇把一批推薦人選的折子打回去,說這次選官會和科舉選官一起進行。
此話一出,朝堂上就沒有多嘴的人了。姬宇坐在龍座上,眼眸一轉,掃視台下神色各異的人,難以覺察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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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滿堂春酒樓。
滿堂春是京城最出名的高級酒樓,各個隔間隐秘性很好,有不少達官貴人都喜歡在這裡聚會。除此之外滿堂春菜色好,景色也好,高樓之上可俯瞰整個京城,亦可賞遠處山景,文人墨客也喜歡在這裡吟詩作對。
商澤并不是這裡的常客,來遲了一點,跟着小二上樓的時候還滿腔怨怼,覺得還不如在家裡做一桌子好菜宴客,至少不用爬樓。
上了樓,進了雅間,商澤在夏無棣面前坐下,非常欠揍地開口:“夏家的家産禁得起你這樣揮霍麼?”
夏無棣這個時候倒有點雅士的樣子了,捏着酒杯笑:“夏家百年基業,不至于一頓飯都吃不起。”
商澤輕哼一聲,也倒了一杯酒喝。
夏無棣看着窗外,問:“尹弘還是不來?”
商澤喝着酒,“嗯”了一聲。
“哎呀,不愧是有孩子的人,都聊不到一塊兒去了。”夏無棣收回目光,伸了個懶腰,調笑道。
商澤也忍俊不禁。
尹弘是五族這一輩唯一一個已經結婚生子了的人。
夏無棣看着樓下,抱着看熱鬧的心理說:“參加春闱的學子都來了,樓下就有好些呢!”
“往這兒湊的都不是正經科考寒門學子了,是準備攀權貴讨個好前程的。”商澤說,“你看尹弘,連我們約吃飯的都不來了,在加緊複習呢。”
夏無棣:“哎,你說,尹弘能中嗎?”
商澤思量片刻,道:“以前的話恐怕不能,現在有皇上撐腰,應該可以。”
夏無棣點點頭,微微探頭看向窗外,說:“哎,今日滿堂春人還挺多呢,有好多我眼生的人。”
商澤:“你不是說很多參加春闱的學子都來了嗎?眼生也不奇怪。”
夏無棣雖不參加科舉,但是也知道諸多學子進京後很喜歡紮堆。隻是這滿堂春菜品不算價廉,他們怎麼都來這兒了?
他問商澤,商澤不以為意:“或許是有達官貴人做東。管那麼多做什麼,吃飯。”
夏無棣撇撇嘴:“哦。”
不一會兒,小二端着他們的菜品上來了。什麼龍井蝦仁,金湯鳳凰衣,芙蓉蟹鬥,松仁玉米,都是精巧但量少的菜品。商澤嫌棄道:“怎麼都是這些菜?你家本命妖獸是鳥,胃口也是鳥嗎?”
夏無棣不滿道:“不樂意吃自己再點!”
商澤揮手叫來小二。
二人酒過三巡,商澤看到夏無棣換了一副護腕,挑眉問道:“怎麼換護腕了?這一副看起來質量不錯。”
“何止不錯,這是皇上給的赤鱗甲的護腕,我太喜歡了單拆下來用了。”夏無棣美得很,沖商澤顯擺自己的護腕,“那身甲胄都可以單抽出來穿,好看又實用。”
夏無棣顯擺完,又問商澤:“皇上給了你什麼啊?”
商澤端着酒杯輕笑,心裡暗歎自己和夏無棣混在一起怎麼變幼稚了,說:“皇上給了我鶴骨笛。”
夏無棣歪頭問:“鶴骨笛?那是什麼?”
商澤:“用仙鶴腿骨煉制的笛子,靈力充沛,可用于布陣,也可用于療愈。”
夏無棣驚歎道:“好東西啊!皇上真舍得。那皇上給了尹弘什麼,你知道嗎?”
商澤搖搖頭,說:“昨日我去找尹弘時問起,尹弘說他沒收。”
“沒收?!”夏無棣一驚,“還能不收的啊?”
商澤:“能不收,你會不收?”
“那不會,好東西還是要的。”夏無棣嘿嘿笑,說,“尹弘不收,就是不入夥的意思啊......難怪今日請他吃飯都不來,莫不是要和我們劃清界線了?”
商澤想起這個就有些憂愁,歎了口氣:“不知道。”
夏無棣也不清楚,他也懶得想,又想起另一件事,有些興奮道:“哎你知道嗎,顧矜伐那個案子,皇上讓吳王做主審官!”
商澤知道這事,他說:“吳王都多少年沒管過事了?”
先皇在時就沒給上一代吳王實權,這一代吳王繼位後也一直在魏後權勢滔天的時候隐身,沒想到姬宇會把他挖出來。
“畢竟是五族中人,比旁人要親近可信。”夏無棣說。
商澤反而笑了,說:“他也不怕吳王篡他的位。”
夏無棣被他的話吓一跳,趕緊說:“别亂說!讓别人聽去了遭殃的就是我們倆了。”
商澤擺擺手,問:“一會兒去京郊演武場嗎?”
夏無棣:“去啊!我最近修為大有精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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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北疆,上郡軍糧草接收處。
近日戰事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朝廷派發的糧草正好跟着一批流放充軍的人一起運過來。
幾個有點分量的人物都在養傷,韓峰被臨時委派過來清點糧草。
韓峰沒怎麼讀過書,糧草清單他讀不懂,隻能讓負責押運的官員一條一條給他指什麼是什麼,最後好不容易清點完,韓峰長長地舒了口氣,對那個官員說:“麻煩你了啊兄弟,我這腦子屬實是不太靈光。”
那官員也累得夠嗆,擺擺手:“沒事沒事,職責所在。”
韓峰站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麼,從懷裡摸出來幾塊碎銀,遞給那個官員,說:“一點謝意,兄弟務必收下。”
那官員愣了一下:“啊這......”
韓峰比較強硬地塞進他手裡:“收下吧,也沒多大點兒,拿回去補貼家用。”
官員這才收下,笑了笑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謝過小兄弟了。”
韓峰笑着目送那官員離開去了自己暫時的住處,又去看那群被流放充軍的囚犯。看到他過來,正在登記人員的軍士對韓峰喊道:“韓峰!你過來一下。”
韓峰一愣,走過去問:“怎麼了?”
“這裡有一個特殊情況。”那人拿着登記簿說,“有個本來罪不至此但是自請戍邊的,有兵部另印的文書,估計也不會和這些雜兵在一個部,你去拿給你們校尉看看怎麼安排。”
韓峰接過文書,看了幾眼也沒看懂,隻好問那人:“是哪一個啊?”
那人指着人群中一個站得格外挺拔的人,說:“喏,就那個,看着像是大戶人家出身。”
韓峰一眼就看到了,了然,過去叫人将那個犯人拉過來,跟登記人員的軍士說了一聲,就帶着人離開了。
回他軍營還有點距離,韓峰有點耐不住寂寞,忍不住跟那犯人搭話:“哎,你是犯了什麼事?”
那位特殊的犯人就是顧矜伐。長途跋涉中他頗有些疲憊,低低地說:“唔......殺了一個人。”
“啊?”韓峰吓了一跳,心想大周律法好像殺一個人得償命的,他以戍邊代殺頭,是賺了還是虧了?
韓峰又想,此人氣度不凡,隻怕家中有權有勢,應當也不至于戍邊……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顧矜伐又微微笑道:“小兄弟在戰場厮殺,估計對殺人之事已經不敏感了吧。”
韓峰一愣,撓撓頭說:“啊還好啦,哈哈哈......”
說着二人到了地方,此部校尉鄭平安正好在外面,韓峰趕緊上前将文書給鄭平安,說:“将軍!這次來了一位特殊的犯人,說是自請戍邊,有兵部另蓋章的文書,要另作安排。”
“特殊?”鄭平安拿過文書一看,還沒看是什麼字呢,就看到文書上面的印還不是兵部印,是帝王印!
鄭平安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氣定神閑的顧矜伐,說:“這事我還安排不了,得去問霍将軍。你把人交給我,該幹嘛幹嘛去吧。”
韓峰應過,拿着清點好糧草了的登記簿去了糧草收納處。
鄭平安又看了看文書,對着顧矜伐揮揮手:“走吧,我帶你去見霍将軍。”
顧矜伐拱手:“勞煩将軍了。”
鄭平安擺擺手,轉身領路。
帥帳還挺熱鬧,因為最近打仗戰績不錯,營地往北又進了幾十裡地,是時候對軍隊人員做些調整了。霍炳秋和幾位裨将以及先鋒軍統領封長樂正在談最近的戰略部署和人員調配。
軍中沒那麼多規矩,鄭平安在門口吼了一聲就進去了,顧矜伐被吓到,在門口猶豫半晌才跟進去。
等他進去,霍炳秋已經拿到文書開始看了。霍炳秋眯着眼看了一會兒,有些驚奇,擡頭看到進帳的顧矜伐,更驚奇了:“矜伐,你居然自請戍邊?”
霍炳秋自然認識顧矜伐,兩人之前還打過交道,霍炳秋是顧矜伐很尊敬的前輩。
“霍将軍。”顧矜伐俯身行禮道。
霍炳秋連忙扶他起來,說:“不必多禮,哎呀,多年未見,再見居然是如此情境。文書上并未說明你犯了什麼事,介不介意跟我說說?我好給你安排入軍。”
顧矜伐臉上神情有些僵硬,道:“自然不會介意——我是,我是殺了魏書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