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狼的狂嘯驚醒了渾渾噩噩的蒙塞爾,他動了動手指,才反應過來嬴惑已經走了,身上的空間桎梏也沒了。
穆騰格還在發狂,黑氣肆無忌憚地到處沖擊,倒是避過了蒙塞爾,沒有傷到他。
蒙塞爾艱難地爬起來,摸了摸胸口,呼吸間都覺得疼。他四肢也無力,但還是得上前安撫妖狼。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妖狼,妖狼感覺到他的靠近,身上逸散的黑氣也沒那麼洶湧了,瘋狂的動作也漸漸停下,隻焦躁地不停用爪子撓地。
蒙塞爾将手伸進妖狼脖子厚重的毛發中,這黑氣倒是對他沒什麼影響。他在毛發中摸索了一會兒,拉出來一根血紅的缰繩。
他拽了缰繩一下,妖狼就渾身一震,安靜了許多。
蒙塞爾扳着妖狼的頭,額頭抵上祂的鼻子,道:“我沒事。”
妖狼漸漸冷靜下來,身周的黑氣也被收回,服帖地貼在皮毛上。蒙塞爾輕輕地給祂順毛,妖狼的身形逐漸縮小,最後變回穆騰格的樣子。
他的黑發很是淩亂,散在赤裸的肩膀上。他低着頭,神情還有些陰骛。白虎刑在他身上留下了猙獰的傷口,蒙塞爾皺着眉查看這些傷口。
蒙塞爾一邊檢查他的傷口,一邊喃喃道:“我們還是太弱了......還得繼續煉化。”
穆騰格沉默不語,片刻後擡手,撫上自己心口。
蒙塞爾眼皮一跳。
穆騰格的手沉進自己的胸膛,從中拿出了——
那個嬴惑和虞兮怎麼都找不到的小玉瓶,那個裝着陳筠霧靈魄的小玉瓶。
小玉瓶上沾着點點血迹、環繞着絲絲縷縷的黑氣。但是瓶身還是瑩潤的,散發着淡淡的光澤。
蒙塞爾看他拿着這個,咽了口唾沫,道:“......怎麼?”
穆騰格擡眼看他:“這是什麼?”
蒙塞爾面色不變,還是一副冷冷的樣子:“很重要的東西......你不用管。”他說着就想伸手将小玉瓶拿來。
但穆騰格卻收手避過,神情也是淡淡的:“為何周國人也想奪得此物?”
蒙塞爾看他不還,似乎也來了脾氣,抱臂道:“你不如自己去問他們。”
穆騰格渾身一震,不自覺地捏緊了小瓶。蒙塞爾看得心驚,卻不敢出言阻止。
“方才此物放在我心口,我感覺到了什麼。”穆騰格說着,擡眼看向蒙塞爾,“這裡面有一個人的靈魄。這個人是誰?”
蒙塞爾面色有些僵硬:“你問這些做什麼?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淬煉體魄,加強軍隊,為了我們的大業......”
“就是為了我們的大業,我才要問清楚。”穆騰格說着,絲絲縷縷的黑氣纏繞上小玉瓶,“我不想最後大業将成,卻給他人做了嫁衣。”
“你說什麼......”蒙塞爾一愣,轉眼看到穆騰格握緊了小玉瓶,忙喊道,“你住手!”
“你為何如此惶急?”蒙塞爾想上前拿回小玉瓶,被穆騰格一把攥住手腕,“這裡到底是誰的靈魄?”
蒙塞爾看着他,眼中難得地出現了慌亂。
“我不希望别的人分享勝利的果實。”穆騰格湊得極近,眼睛死死盯着蒙塞爾,“也不想你看别人比看我更多。”
話音剛落,纏繞在小玉瓶上的黑氣瞬間收緊,将小玉瓶絞了個粉碎!
蒙塞爾驚呼:“不!!”
小玉瓶碎,其中靈魄飛出。陳筠霧衰弱的靈魄暴露在血霧中,又被穆騰格的黑氣纏緊。
蒙塞爾目眦欲裂地看着被絞緊的靈魄,驚怒交加:“你敢!!!”
“我為何不敢!!”穆騰格抓着蒙塞爾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這到底是誰的靈魄!!”
蒙塞爾嘴唇顫抖,說不出話。
穆騰格恨他沉默,心念一動,黑氣瞬間絞得更緊,陳筠霧的靈魄發出無聲的哀嚎。
“不......”蒙塞爾眼中驟然湧出兩股淚水,“他是......唔!”
他此時要說,穆騰格卻不想聽了。他掐着蒙塞爾的下巴,蒙塞爾根本說不出話。蒙塞爾瘋狂地抓撓他的手臂,還想動用靈力操控他,卻都無法讓他松開半分。
“愛屋及烏是周人矯情的‘美德’,我不會有這種東西。”穆騰格低聲說,“我不管此人與你是什麼關系,我隻要你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蒙塞爾說不出話,眼睜睜地看着穆騰格的黑氣漸漸收緊,最後将陳筠霧的靈魄徹底絞碎!
靈魄絞碎的痛苦仿佛應在了他身上,他渾身一震,猛地閉上眼,将最後一點眼淚擠了出來。
穆騰格端詳着他沾着眼淚的臉龐許久,微微低頭,重重舔走他的淚水。
“我的忠誠隻獻給你。”穆騰格低聲說,“我的阏氏。”
蒙塞爾渾身顫抖,一言不發。
·
一日後商澤回到南陽,嬴惑等人将草藥給他看,看能不能結合路緣所說的方法研制出抵禦血霧的藥。
商澤一看就覺得不對,問:“這是誰找的草藥?”
嬴惑愣了愣,道:“我和兮兒。根據路緣繪制的畫像找的,怎麼,找錯了?”
“這是毒藥啊?”商澤也有些詫異,他說,“當年德備才給姬宇下的毒,就是這個,這個叫血扇。”
嬴惑渾身一震,想到了那差點要了姬宇性命的毒藥。
姬宇也皺眉,道:“你确定?”
商澤反複看過,點頭:“确定。”他又問嬴惑:“你們采時有花麼?”
嬴惑描述道:“沒有......草葉都貼在地上,甚至很多都被沙塵掩埋着。”
商澤皺眉:“不在花期麼......”
嬴惑有些忐忑,問:“所以這個......能用嗎?”
“我再去研究研究,路緣說能用,那以毒攻毒,未必不能用。”商澤道,“你不是還受了傷嗎?先休息着,不急。”
嬴惑也隻好按捺下來,點了點頭。
虞兮早就跟着霍秋然走了,嬴惑也确實累了。他走之前,對商澤說:“辛苦你了。”
商澤笑笑,又想到什麼,說:“哦,對了,蠶種。我已經給了魏容止了,養蠶之事怎麼安排,還得勞煩陛下動動腦子。”
姬宇微微颔首,将商澤送了出去。
商澤走後,嬴惑打開通天井,二人一起回到嬴惑的小院。韓峰一家都不在,嬴惑直接回房,躺回床上的時候,牽動了反噬造成的内傷,不由得輕哼了一聲。
姬宇趕緊上前:“怎麼了?要不還是将商澤叫來......”
“不必麻煩,我心裡有數。”嬴惑微微笑了笑,往裡挪了挪,道,“你是不是守了我們一整天?你也來休息休息吧。”
姬宇抿唇看着嬴惑,嬴惑也笑着看着他。
最後姬宇還是敗下陣來,脫衣上 床一起休息了。
·
之前商澤就通過知無珠了解過血池秘術到底怎麼破,還沒琢磨出個頭緒,嬴惑就又給他找來了血扇藥草,說這玩意能抵禦血霧。
無法,他隻能将血扇藥草拿回去慢慢研究。
他研究着血扇,又想起什麼,派人給姬宇嬴惑傳了信兒,說南方山匪肆虐,再不整治隻怕要出大亂子。
姬宇一想也是,北方難民南遷,又是開荒地又是種新糧,許多山匪隻怕就等着收糧的時候下山呢。
“收糧還有兩月,你......”姬宇合計着說。
嬴惑捏着茶杯,淡淡道:“我帶兵去清剿,你不用擔心。”
姬宇垂眸輕笑着歎氣:“辛苦你了。”
嬴惑喝了口茶,道:“總說這些,辛苦還不是得去做?”
姬宇也無奈搖頭:“嗐。”
嬴惑又說:“我一人帶兵,肯定不夠。顧矜伐、封長樂,都是可用之才。”
姬宇思索片刻才反應過來這兩人是誰、最近在做什麼,又想起另一人:“說起來,原雁門郡守金鑫,很會練兵啊。”
嬴惑動作一頓,道:“是顧矜伐讓他去練兵的?”
姬宇:“是。”
嬴惑微微笑道:“知人善任,好事。”
他們此時也隻是閑聊,沒拿地圖出來細細地安排怎麼剿匪。正說着話,楓娘回來了。
二人轉頭去看她:“楓娘今日回來得晚了。”
“哎呀,可不是!”楓娘急匆匆地往竈房走,“這幾日忙着養蠶,日日回來得晚了,飯都來不及做!二位餓了吧?稍等着,我這就做飯!”
流民安頓好後,各家就做各家的飯了,住在一棟樓的百姓或許會一起吃大鍋飯,但之前所有人一起吃的大竈房是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