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不錯，被這些惡靈影響了居然還能這麼快意識到處境不實立刻清醒。不愧是我看中的祭品……怎麼辦，我可越來越想要你的魂魄了。”

最後一句語調刻意被壓低，聽起來輕柔遲緩，好像這人不是來要他性命，而是過來寒暄的。

慕歸寒躲開緊随其後要來困住他的亡魂，瞥了一眼陣外地萬鬼哭，置若罔聞。

他找準時機，閃身到靈劍掉落的地方。重新将劍拿在手上，慕歸寒趁機環視了一圈自己周圍，卻不見花複雙和付塵光的蹤影。

唯旁邊突兀地矗立着巨大的、黑色煙霧包裹着的、形似蠶蛹的兩團巨物。

慕歸寒目光一凜，心中隐有猜測，立刻從乾坤袋中抽出花複雙塞給他的符紙準備攻擊破除那成型的黑霧。

可他靈力才将符紙摧動，就聽陣法外的萬鬼哭“哎呀”一聲，意有所指道：“這樣可行不通啊……我的陣可是直接連接了你師兄師姐的魂魄，你這一張符紙下去，說不定比我殺的還要快。”

慕歸寒聞言動作一頓，他一聲不吭，雖并不太确信萬鬼哭的話，但手中靈符的光芒已經消減下去。

慕歸寒如今修為太低，支撐不住自己本身的神魂。方才發動神識攻擊傀儡後便感覺分外疲倦，才會被貿然發動的萬魂幡拉入幻境。

如今他又靠這強大的神魂強撐着在這陣法中保持清醒，已然餘力不足。

慕歸寒一咬牙，還是分出一抹神識探入了其中一個黑色巨蛹。

那兩團黑霧時不時誇張地扭動，就像是被困在其中的人在拼命掙紮，但始終無法完全穿透這無實體的黑色巨蛹。

而不知何時，上方的六方旗幟圍起的包圍圈逐漸縮小，慕歸寒看見那繭行上方有金色光芒與旗幟連接在了一起，似乎是陣法在源源不斷從裡面抽取力量。

即便知道陣法的運作和破綻，但慕歸寒如今的修為打在陣法上的攻擊隻如蜉蝣撼樹，毫無威脅，更何況他此刻一人獨撐幾乎已經快到極限了。

乾坤袋裡可用的符紙已經消耗完了，葉清瀾給的儲物镯裡大多都是逃命或防禦的符，大概是沒想到慕歸寒會下山遭遇如此險境，這些逃命的符紙在如今紊亂的靈力場也無法作用。

擡手展開防禦符，勉強找了一絲喘氣的機會。

但這萬魂幡組成的陣法壓制了靈力調動，慕歸寒方才大幅度調動靈力，此刻感覺自己靈脈運作似乎遲緩了許多。

防禦陣法開始松動的時候，慕歸寒聽見外面的萬鬼哭輕笑一聲，他擡眼，看見對方雙手結陣，饒有興緻地看着慕歸寒在其中負隅頑抗。

“躲貓貓遊戲該結束了。”

慕歸寒聞言不由發出一聲嗤笑。

大意了，是他太自以為是，還老覺得自己是前世那位呼風喚雨的魔尊。

如今這身體的修為，在面對元嬰中期的對手時早就該想到，一切反抗在對方眼中都不值一提。

防禦消失的瞬間，慕歸寒感受到了被分出的神識傳來的刺痛。

他收回神識，神識歸位的一瞬間讓慕歸寒感覺心頭郁結，喉間發癢，就像是被壓制下去的某種欲望突然爆發了出來。

丹田虛空，靈劍在手中都成了負擔，慕歸寒雙腿一軟，半跪在地上撐着劍喘氣。

他下意識吞咽，喉間幹澀如同被一團棉花堵住，他目光下垂，看着自己腳邊匍匐過來的黑氣，擡手捏爆了一張火符。

符咒裡帶着靈力，能一時驅趕這些陰邪之物，但火光褪下之後，這些惡靈由蜂擁而至。

萬鬼哭沒有再出手，反倒好整以暇地看着慕歸寒在其中的掙紮。

慕歸寒手心的傷口因為運功和舞劍又裂開，血液流下，他看見自己腳下似乎憑空多出了一道陣法，正從他腳下開始蔓延出黑氣。

慕歸寒心想，窮途末路還禍不單行，是因為自己上輩子作惡多端？

思緒不甯間他未曾注意到，有幾縷黑氣順着他身上的傷口滲透入體。

這與他渾身靈流相斥的鬼氣一入體就讓慕歸寒感覺渾身如同螞蟻啃食，靈台處被灰暗籠罩，他本就虛弱的神魂被逼到角落縮成一團企圖用這種方式自我保護。

無力感瞬間籠罩了全部意識，此刻的慕歸寒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身處八象門的時光。

弱小，無能，無人在意。

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長進的修為，無論如何讨好也無法求得的關注。

最後看着同門被魔修殺死于自己眼前，僥幸存活的他反而被誣陷、被唾罵、被追殺。不管他如何争辯也無法為自己争一分清白，隻能心灰意冷東躲西藏，膽戰心驚夾縫求生。

因為他太弱小，才會眼睜睜看着同伴喪命，最後平白受到污蔑落得那樣的田地。

因為他太無用，才會讓旁人輕賤自己，無人在意他所遭遇的事實，最後任由真相被流言吞沒曲解。

那被千夫所指的日子裡，慕歸寒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他要變強，無論什麼手段。

修魔也好，修道也罷，不人不鬼也無妨，隻要這力量能讓那些冷眼旁觀、落井下石、曲意逢迎的僞君子對他俯首稱臣，哪怕代價是讓他永墜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