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如海無邊無際的境内，一會是白茫茫，一會是黑漆漆，又一會還有不同顔色的濃霧将人團團包圍。

慕歸寒漫無目的地在裡面走了許久，始終不曾找到這幻境邊界。

他這場景變換得實在是太突然，突然到他毫無察覺，若是結界将整個船隊吞噬，不至于其他人都毫無反應，而且獻祭大陣的境不會是這樣的。

但是有什麼幻境是能夠這麼精準地将目标選定到慕歸寒身上還不讓本尊察覺。除非牽絲教裡還有合體期的強者……

可慕歸寒前世活了幾百年也沒見過除了他，三界中還有誰達到了合體期，總不至于他重生回來一切都大變樣了，還是說這世界不是他當初那一個？

若是這般思考倒是也能解釋通他如今遇到的葉清瀾身上的不同尋常。

但如此說來又有幾分不對，明明處處不一樣為何慕歸寒總覺得有些事情就是莫名其妙要去重合他前世的影子，仿佛有誰給他把路鋪好了似的等着他往上面走。

莫不是臨仙壇那些自诩通天曉命之人？

慕歸寒一想到臨仙壇，就想到不久前被那些人降天雷劈了一路的糟心事，他心感厭惡不由皺眉，搖了搖頭将這些煩心之事壓下去，左右一時半會想不通，還是先解決自己如今的處境為好。

自從踏入這幻境，慕歸寒就感覺自己實力似乎回來了，身體境界并沒有什麼明顯變化，可他确實能真切感受到自己體内的靈力異常充沛。隐隐接近自己神魂的境界。

難道這幻境，能直接映射入境者的神魂之力。

若真如此，進入這幻境的葉清瀾，豈非十分危險？

下意識冒出這個想法，慕歸寒竟也說不準到底什麼心理。

擔心？慌張？還是竊喜和幸災樂禍？

他也一時體會不出，反倒是有幾分失望自己不能親臨現場看一看這人的狼狽姿态。

幻境探不出邊界，也不知慕歸寒到底是被丢到了這境的那個犄角旮旯，即便他把神識完全放出來覆蓋方圓百裡也看不出此處的玄機。

若是境，最顯著反映出來的也應該是制造者最為執念的畫面，像這種無聲無息無色無景的混沌狀态倒是不太常見。

慕歸寒擡手，手中出現一團白光，他随手一抛，看那白光一直消失，久久未聽見落地聲，竟是找不到終點。

前行百步，腳下霧氣越來越濃。

這對慕歸寒而言反而是好事。

霧氣濃說明此處應當是遠離幻境主體，因為越是由造物者主觀控制的地方，那邊的環境就偏清晰真實，反而是這些不怎麼被幻境主人在意的地方所有意識模糊，就會生成這些迷惑視線的濃霧。

可慕歸寒未行幾步，眼前霧氣卻消散不少，他換了個方向再行幾步，霧氣還是越來越少。

這現象有些奇怪，他還想莫不是這幻境主人也在随機移動，不料腳下突然一空，竟是直接跌落到了下層。

慕歸寒反應極快地召出靈劍穩住，卻還是控制不住往下墜。

他心想，難不成他徘徊了這麼久的地方其實是幻境邊界？如今是要強行将他傳送到幻境主體？

思緒一動，慕歸寒單腳踩了一下靈劍，那靈劍有所感，立刻從他腳下飛出，慕歸寒執劍運氣，兩道劍刃直接朝上空打出。

距離太遠，但依稀可見的确出現了一道裂痕。

迅速斥劍接住自己，慕歸寒半蹲在劍身上看腳下，不見底的深淵。

他給靈劍注入靈氣抵抗下方的拉力往上走，沒升幾米就聽見咔咔清響，一低頭，看見劍刃上竟出現了裂痕。

這靈劍隻是初品法器，方才那兩道劍刃慕歸寒也隻用了他全盛時期的三成唯恐這劍撐不住，但如今非要抗衡這幻境的力量出去，也是不管不顧，但願它能撐住讓慕歸寒碰到那裂痕。

要不是正好掉到幻境夾層沒有天地靈氣，慕歸寒也不至于無法禦氣，他心一橫，孤注一擲，劍身上瞬間充斥起了強大又充沛的靈力，幾乎是入離弦之箭直擊上方的裂口。

慕歸寒伸手，聽見腳下劍刃破碎，指尖碰到的這裂縫也如風化的城牆，一碰就有無數細小的碎片分解飄落。

慕歸寒用力一推，裂縫從他手心蔓延到整個穹頂，靈劍終于支撐不住，搖搖欲墜，他察覺到下方重新攀升的引力，十分渴望将他拉入一場水月鏡花。

慕歸寒看見自己指尖離那光越來越遠，都準備放棄認命去浪費時間陪這幻境主人走一遭。可忽然，那裂縫中探出一隻手，就這麼毫無預兆又迫不及待地将他抓住，然後一人，帶着滿身血氣，就這麼毫不設防地撞進了他懷裡。

铛——

靈劍頃刻化為齑粉，慕歸寒瞬間失去了平衡，他下意識擡手環住了懷中人的腰，但下墜的感覺并未如約而至。

黑暗中，耳邊的呼吸尤為清晰。

對方意識似乎不太清醒，隻低聲道了一個“走”就再無後文，他的氣息有些滾燙，燙得慕歸寒心尖一縮。

他不知為何忽然心如擂鼓，或許是因為猝不及防有些被吓到了，又或許他如願看見了自己先前惦念的——滿身狼狽的葉清瀾，而忽而覺得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