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沾上人命可就成了汝丘大案,那大哥在殺與不殺此二人的猶豫中思索片刻,用刀指了陶修道:“你方才咬定我們就是團近的人,為了官府不冤枉其他人,你們今夜必須死在這裡。”
陶修明白他們的憂慮,若公儀林向他父親說起此事,公儀曲勢必将今晚的事壓到縣尹縣丞頭上,他深知那幫人在重壓下辦案粗暴血腥,為盡快結案難免不徇私枉法栽贓陷害,逮捕玉河村及附近許多無辜的人草草結案。
“他們雖幹的是劫掠的惡事,卻還有一絲良心。”陶修拽着馬又鎮定地邁出兩步:“我要說的剛才已被表弟說了,馬你們牽走,放了他,今晚的事官府絕不會知道,明日起來你們照常種地攬活。”
夜幕深沉,星輝璀璨,五步開外的少年沉着鎮定。猶豫再三的盜賊把刀往前捅幾下,壓低嗓音逼其後退:“容我想一想。”五步的距離令他們煩躁不安。
雙方暗中對峙,四面悄然無聲,一人又提醒道:“大哥,這個年紀的孩子玩心最大,嗜血猖狂,誰知他們會不會真的放過我們,不如殺掉就地埋了,神不知鬼不覺。”他用刀刃拍打公儀林的臉說:“他确實是公儀家的人,就這身錦衣玉帶也假不了。”
大哥猛然驚醒,不待思索舉刀就朝公儀林砍下。陶修眼疾手快,縱身一躍不及拔去劍鞘直取“大哥”,朝其舉刀的手斬下,林中被沉悶的慘叫震的簌簌發顫。
陶修踢起大哥落地的長刀握在手中,迅速旋身把他放倒在地,刹那間的連串動作令三個臨時起意的劫匪目瞪口呆,他們匆忙押着公儀林退後,威脅道:“别動,他的命可在我們手中。”
陶修置若罔聞,手握刀器大步流星跨前兩步,借勢淩空一躍,一落地就将刀指向一人咽喉,沉聲逼迫:“放了他。”
身後響起急切的腳步,他料是踢翻在地的大哥沖了過來,豎耳靜聽腳步移動的方位,忽出腿攻其下盤,大哥空有一身莽勁,絲毫不抵陶修敏捷靈活的動作,懸空翻仰在地又慘叫一聲。
陶修抵在那人咽喉的刀紋絲沒動。
幾個劫匪大驚失色,打劫竟碰上硬茬。
公儀林的震驚遠遠大過劫匪,此時的陶修完全不是他認識的人,更不是任人欺淩的放羊少年。林中昏暗不明,他卻清清楚楚看見陶修行雲流水、淩厲果決的劍招。沈鐘總說通往大廟的路上有令人心膽俱寒的“邪祟”,能附了他心魂的“邪祟”不正是此人麼。
公儀林驚呆在陶修打鬥的英姿中,忽而醒悟此時不是欣賞他出劍的最好時機。面色一沉,渾身血液翻滾,全然不顧脖頸上的利刃,向後一仰猛地掙脫劫匪的鉗制。他從未習過武,不知打仗技巧,憑着少年人的橫勁撲向匪徒,勒住其咽喉拼命往後拖,被勒了脖子的人掙紮不斷,把身子扭得跟蠕蟲一樣。
陶修此時正以一敵三,左右兩邊各防一人,腳下還踩着呻/吟的大哥以防他爬起來。
公儀林勒暈那人後立即轉身朝陶修左手邊的賊人撲去,這個位置極易得手,幾乎是送他的臨門一腳,踢的賊人趔趄三步一頭杵在地上半天沒有動靜。
一連擊敗兩人的戰果令公儀林忘乎所以,甚至抽出一瞬的時間質疑陶修:他可能與我一樣,全不是真本領。他的得意忘形很快就露出弱處——被勒暈的人醒了。
這幫人知道陶修難對付,立即把刀刃對準渾身蠻勁、動作笨拙的公子。明晃晃的大刀寒光淩冽,在陶修眼中,這奪命的寒光殺的不止是公儀林,還有他自己。
他兩次被大族子弟懲罰都沒這樣怕過,公儀林直接幹系着他自己的性命。在劫匪出刀那一刻出于本能反應,他大喊一聲将身一撲,把公儀林撲倒在地護在身下,兩把白刃山崩似的從背上砍下。
陶修身體下沉的力道和驚恐的顫抖,以及喉嚨生生咽下的痛苦聲都使公儀林渾身發顫發麻,他臉色煞白腦中茫然一片,不敢去想陶修被斬為三段的場景,害怕站起來時陶修一截一截從他身上滑落,上下齒打着顫,嚅動嘴唇喊:“康樂,康樂?”他連手都擡不起來。
護在他身上的陶修不但沒有斷成三截,還被他的無能激發出無可奈何的保護欲,突然摟着他的背就地滾了數圈,迅速躲開又将落刀的位置。
公儀林終于看清安然無恙的陶修拿着斷刀從眼前站起來,吐掉口中塵土,扔掉刀柄,亮出一直攥在左手的劍。
“康樂,你沒事——”又抖又麻的嘴也隻能喊喊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