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修和公儀林沿着長街一路向北,要找家有煙火氣的食肆重新吃一頓。
“你不喜那二人,為何還與之相處,不睬他們就好了。”
“好麟兒啊,這裡是京師,文武百官在這彈丸之地操控着大陳的每個角落,不管看得慣還是看不慣他們為人,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好,若鬥的你死我活,把界線劃分的清清楚楚甚至結黨營私,于整個大陳又有什麼益處。我雖讨厭薛際,但他現在豫章王手下做事,如果和他撕破臉等于在割裂太子和豫章王的關系。”
“如此勾心鬥角、絞盡腦汁謀事處事,還是在兵營痛快,快意恩仇,不服了就打一架。”
“哦?你在營中會與人打架嗎?”
“沒打過。”
“哈哈哈,兵營待久了連你這樣的人都會說幾句大話,你這種性子怎麼可能與人打架?”
一陣粥的香氣忽從鼻下遛過,是熬了至少一個時辰的濃粥的香味。前面有個簡陋的小攤,駝背的老婆婆坐在爐子前打盹,熬粥的鍋旁隻有一張桌子,二人在桌旁坐下後問有什麼粥,老婆婆啞聲道:“白粥、紅豆和鹹粥。”
兩人各要一碗不同味道的。陶修捧着碗吸了一大口,把臉從碗中擡起來,雙目顯得很愉悅:“是我在玉河村時吃到的味道,許久沒吃到家鄉飯了。”
公儀林立即端過碗嘗嘗陶修熟悉的食物味道,粥裡隻有切的細碎熬到發灰的菜蔬,鹹津津的,喝過後滿口餘香,他伸長頭問依舊在打盹的老婆婆為何這麼晚還不回去。老婆婆睡得迷迷糊糊:“你們這些人飽食了山珍海味再吐一陣,肯定想喝點小粥。”
“婆婆你真會倒人胃口。”
喝過粥身子暖和不少,陶修放下幾枚銅錢,婆婆隻“嗯”一聲,眼睛都沒擡。
“離你住處多遠,走着回去?”陶修對此不熟,又怕走久了身邊的公子會累。
“走走吧,月色不錯,和你一塊走走。”
走出清明門的長街,踏上一條向南稍窄的小道,月亮正懸在頭頂,從樹梢頭緩緩掠過,兩人都沒有開口,冬天的夜風很冷,割的十指生疼,陶修把兩隻手往腋下藏了藏,公儀林解下披風丢給他,口氣有點生氣:“就沒有厚點衣裳?”
“有,還沒到穿的時候。”
“席上李頌提起的狩獵是五日後,我有一事求你幫忙,你必須答應。”
“就怕沒有我出力的地方,要我做什麼?”
“多留幾日,和我一起巡邏狩獵當日的秩序,場内必須排除可能出現的任何危險,确保太子順順利利完成狩獵遊戲,我需要你助我。”
陶修見他說的口氣謹慎,也鄭重地問:“你能調動整個東宮禁衛軍,而我隻一人,能幫到你什麼?”
“我要你寸步不離跟在太子身後,保持警惕,除了我安排的人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太子。”
“是不是出過什麼事?”
公儀林緊緊身上的衣裳,朝前多走幾步轉着圈環伺四周,夜很靜,月色把他們修長的身姿拉出長長的影子,“太子對我改觀,是因為上次的撞馬事件。”
幾個月前正盛夏酷暑,蟬音嘶鳴吵得人頭疼,公儀林身着厚重的铠甲守衛在殿門外,站崗、放哨這種事原本輪不到左衛率親自上陣,但陳明俨刻意刁難,命他從辰時站到午時,期間一刻沒有歇息。
正午的日頭爬過長廊剛好照在公儀林身上,豆大的汗珠從鬓角滾下,铠甲覆蓋處被汗水成片濡濕。躲在陰涼處的部下見老大如此遭罪,心疼又無可奈何,老大這種類似懲罰的站崗守衛已發生多次,無緣無故被太子叱罵也常有,衆人都不明白他因何得罪了太子,不過左衛率他也是真的能忍,任憑太子百般刁難從無怨言。
陸颢憐憫驕陽下曬得跟紅蝦似的公儀林,曾小心翼翼問太子:“殿下,公儀林還差一口氣,您看,他能不能回去歇會?”
陳明俨陰陽怪氣道:“他自稱手裡系着孤的命,這點考驗都沒有也敢當你們頭領,等他暈了再來通報。”
公儀林百折不摧,硬是撐到黃昏散值才倒在宮門外。他暈倒的第三日天氣突然轉涼,大風不息,給他拯救太子的機會也随之來臨。
一連多日的悶熱讓人坐卧難忍,突然烏雲密布涼風大起,無不令人心情暢快。陳明俨興緻大發,命人把丹青筆墨端到光明閣的亭子裡,趁着舒爽的風勢欲把黑雲壓城的壯闊景緻描寫上絹帛,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
此時侍從遞上幾個皇弟都簽了名的書劄,言說他們正在校場賽馬,希望太子哥哥能移動千金之軀陪他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