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家子因喪子失兄而陷入無邊的黑暗,旁邊的人好像聽一聽嗅一嗅就能被他們一起拽進漆黑的崖底。
蕭王妃的講述令公儀林很壓抑難受,兩邊都在煎熬着,他立即提出疑問順利帶出世子還活着的可能,“世子是失蹤三日後被人裝在麻袋丢到王府大門前,身首異處,面目全非,你們确定麻袋裡的屍體就一定是蕭琢?三日時間,真的會令屍體腐爛到親人都無法辨認的地步?若是有人因恨王府而殺世子解恨,擄走他殺了也就殺了,他還要冒險跑回來丢屍,你們有沒有想過,其實兇手這麼做的另一個原因是想用假屍體掩蓋真相?”
蕭宸和王妃面色慘白,聽着公儀林似晴天霹靂的假設和猜想,蕭宸緩緩道:“盛夏的三日,屍體會腐爛,他,還在水中泡過。”
“那就是想加速屍體的腐爛程度。”
“你到底想說什麼?”蕭宸已按捺不住情緒,如果說世子的死有值得懷疑的地方,絕不會由遠在千裡之外的一個毫不相幹的異國使者提出來。
王妃顫抖道:“是麟兒,身量、衣飾都一模一樣?”
“這麼說,王妃對斬為兩截的世子從上到下都細查過了?”
蕭王妃驚恐萬狀,喘口氣松了松發緊的喉頭,僵硬地回道:“我抱着麟兒的頭,他們把我拉走了。”
“那王爺呢,你仔細辨認過屍體?”
蕭宸發現自己掉進這個年輕人設置的圈套裡,不管是今日來禮部還是舊事重提,都被這個年輕人牽着走,不知自己還在期盼着什麼,竟順着他的話不停回憶當時的情景,突然重重拍下桌面,怒問:“陳使,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隻要王爺如實回答就行,你是否辨認過屍體,确定他一定是蕭琢?”
“我不忍細看那張臉,那具屍體除了臉,什麼都和麟兒一樣,誰都不會懷疑他不是世子。”
公儀林道:“那我再問,那具屍體穿鞋了嗎?”
這時,坐在公儀林身旁的蕭蘊突然像隻豹子撲過來,大罵道:“陳狗,你娘的滿嘴胡鄒的什麼,一個陳國人敢跑來質疑我們王府的事,欲戲弄我父王母後嗎?”
他暴怒的爪牙再次被阿八攔截。阿八将他按回坐席上,直到蕭宸出聲喝止。
蕭宸知道公儀林話中有話,也猜到玉章出現的絕不是偶然,如實回道:“他的雙腳沒有穿鞋,陳使為何這麼問,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公儀林整理了腿上皺在一處的衣裾,拽一下緊貼胸口的衣襟,終于開口道:“因為你面前的玉章當時就藏在那雙消失的鞋子裡,穿在真正的蕭世子腳上。”他頓了一下,直視蕭宸:“蕭世子還活着!”
屏氣凝息,靜若寒蟬,左侍郎終于聽懂他們正在說的事情,瞪大了雙眼。
整個内城,誰人不知在嶽陽王府的人面前拿已故世子說笑會被殺死,竟還是這種荒誕不經的玩笑話。
王妃抖如篩糠,臉色慘白像死人,她最先被他的話震驚到,也最先從震驚中還醒過來。她想走到公儀林面前,無奈軟如泥的雙腿卻撐不住沉重的心,于是,她用雙手幾乎往前爬行,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麟兒,你說的是什麼意思,麟兒死了,我看見的。”
公儀林猛地起身跑向王妃,跪于她面前将她扶起,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說:“王妃,蕭琢還活着,他真的活着,他就在門外,他跟你一樣十多年都不知親人還活着。”
蕭蘊驚坐在原地,難得的老實安分,所有的狂勁都收斂起來。
蕭宸走下座位站到公儀林跟前,俯視着他,聲調沙啞疲憊地威脅道:“你知道欺騙我的後果嗎?”
“公儀林此趟來的目的正為這件事,我以項上人頭作保,蕭琢活着,他跟我一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