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連史同都沒有辦法為孫叔的失蹤繼續找理由,他捧着紅燒牛肉面的桶,嗦了一大口囫囵咽下。
“網上有四個字說得好:敬畏自然。這話一點錯沒有,凡事都得量力而行,那叔多半是兇多吉少了,也幸虧他老娘腦袋不好使記事不靈清,要不然白發人送黑發人,又多了一出人間悲劇。”
苗晨聽了多少有點不能接受,盡管對方不是自己的親屬,但人就這樣失蹤了心底仍然是沉重的,也說明外面的情況比想象中還要糟糕,他是怎麼能如此開玩笑的說出人間悲劇幾個字來……
“史哥,你不害怕嗎?”
僅有的一線希望被切斷,之後要怎麼辦。
“怕啊,我咋不怕!”
史同頓時放下面桶,筷子撂在桌子上,氣上心頭:“我怕我真得拿老家房本抵你這幾桶面,老子三十出頭連媳婦兒都沒有,全身上下就指望着這點家當,沒啥值錢東西,誰能想到那半袋米居然沒撐過這破天氣,老子現在吃得不是飯是金子!你是不知道我天天做夢都想着咋還你這人情債,為這口吃的你史哥壓力可大了!”
苗晨:……
果然糙漢的腦回路是他不能理解的。
“我不要你房本,也不要你錢。”
這場黃沙如果不盡快結束,那些東西隻是身外之物毫無用處。
至少苗晨看待這件事是十分自責的,因為孫叔這場意外本可以不必發生,在他離開時苗晨沒有盡力勸阻,反而抱着僥幸心理想要他人沖鋒陷陣,所以如今心底始終殘留着愧意,就算再也得不到孫叔的消息,他每天也會送泡面到張奶奶家讓自己心裡好受一些。
盡管如此,苗晨依然是相信這場極端天氣會過去,所以不論是将食物分給史同還是張奶奶,他都毫不吝啬也不求回報。
因為他從沒想過,這場黃沙僅僅是個開始。
晚上關燈躺在床上,苗晨望着窗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濃濃黑夜,和空氣中漂浮的沙塵顆粒,第一次感到心底的恐懼在慢慢隐退。
腦海裡盤旋着孫叔臨行前的那段話,然後安穩的閉上雙眼,調整呼吸睡去。
苗晨這幾天已經不再蹲守電腦執着于網絡和手機信号了。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客廳的窗邊,每隔一個小時就認真觀測着窗角堆積的沙礫形狀,它們随着風力大小的震動頻率,和每個時間段風向的行走軌迹在微微變化,偏移的角度也會有所不同,苗晨就記錄下不同時段風向的走勢。
他還憑借記憶在紙上手繪了一份市内的簡易地圖,标注清楚每一個街道和地标建築,然後在兩公裡外的星華小區旁畫了個紅色星号。
這裡是陳導師的家。
也是李司界最後一次去過的地方。
苗晨認真的畫好路線,算了下路程并不遠,隻有三個紅綠燈的路口,從中河路的加油站到商超再到星華小區門口,正常步行的話二十分鐘就能走到,隻是現在風沙肆虐,能見度極低,外面的許多情況也都是未知的,行走這段路的時間肯定會翻倍。
考慮到這些因素,苗晨把周邊能夠路過歇腳的超市或便利店都用不同顔色的筆圈出來,以備不時之需。以及距離星華小區東側五百米的片區派出所下劃了一道橫線。
一張A4紙成功在兩個小時内被填滿,史同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他在圈畫地圖,頓時驚掉下巴。
“艹,小晨你瘋了?你要幹嘛??”
苗晨标注完最後一筆,扣上筆帽。
“出門找人。”
“啥?!”史同瞪大一雙牛眼,擡手指着窗外道:“你轉頭看看,外邊是個什麼情況,别腦子一熱就想一出是一出,不要命了!”
“要命。”
苗晨冷靜的收好地圖,一本正經的出聲安撫道:“史哥你放心,我不是亂來的人不會莽撞行事,一定做好萬全的準備再出發,等這幾天我觀測好風沙動向和風力大小,會挑選一個合适的時機出去,到時候就麻煩你幫我看家了,家裡的東西你可以随便吃不用有顧慮,如果順利,我最多三天時間就能回來。況且我覺得孫叔說得對,遇事總不能一直龜縮着等待救援,坐以待斃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我也會謹記你的話要敬畏自然,敬重生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聽了苗晨這一大段有理有據的話,史同整個人都懵了,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神經病一樣,然後脫口而出道。
“孫叔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