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五感失去三感的時候,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耳旁狂嗥的風聲席卷,腳下軟塌的沙路難行,眼前是迷蒙又混沌的一切。
邁步出去的那一刻,心慌嗎?
慌。
神經陡然緊繃起來,在能見度不及一米的惡劣環境中前行是需要勇氣的。
以前看電視總以為自己能像那些電影裡的人一樣,不論在任何困境都能昂首挺胸闊步向前,真到了自己深陷其中的時候才發現,能做的隻有牢牢抓住手裡救命稻草般的鋼棍,亦步亦趨。
踩穩每一個腳步,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但這種一腳深一腳淺的滋味很不好受,也讓心底浮起的恐慌一直盤旋不去。
苗晨深吸口氣,此刻的他能聽到最清晰的就是面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伴随着耳邊忽高忽低的風聲亂成一團麻。
在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心境下,唯有不斷地調整着呼吸節奏強迫自己平穩一些,才能多一點行走的力量。
就像防毒面罩明明不能防塵卻依然選擇戴在臉上,隻是為了面對未知的境遇時,多一件防身之物就多一分勇氣而已。
腳下的沙路走了不知多久,腰間的麻繩忽然顫動了兩下,也将苗晨的防風衣拉歪了一些。
他停下腳步擡起頭,看到史同轉過身,用手中的鋼棍敲擊了一下旁邊的路杆。
苗晨這才在風沙中努力擡起頭,順着路杆往上看,中河路。
這裡是個分岔口,中間由一條人工河道隔開,然而沙塵太大,哪裡還能看到河道和水的影子,早已填滿沙塵,甚至和路面連接成一體。
這樣走下去十分危險,如果踩到流沙跌入河道後果不堪設想。
盡管這條路曾經上班日日路過,苗晨也沒有把握現在能不行差踏錯,隻能在心裡不斷地做心理建設,眉頭緊皺,然後決定危險時刻還是由自己走在前面探路。
然而他半隻腳剛踏出去,史同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苗晨側過頭,透過面罩看向他,雖然看不清史同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執着又自信的肢體語言。
史同做了一個上下疊加的手勢,示意苗晨跟緊。
然後不由分說的走在了前面,苗晨隻得趕緊跟上。
此時史同已經開始揮動鋼棍,有技巧的在路面上橫向滑動,這是需要很大力氣的,一面要抗阻風壓,一面要攪動到沙子深層避開危險區。
兩人聚精會神的盯着地面上沙子流動的迹象,隻要觸碰到微微流陷的痕迹,就果斷繞開行走。
這樣一前一後走得十分緩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段不到三分鐘的路硬是走了十分鐘還沒走完。
面罩下,苗晨已經汗如雨下,他一邊跟着史同的腳步,一邊觀測着周圍的風力,身體能夠感覺到迎風前行的阻力在逐漸減弱,雖然趨勢緩慢,但耳邊的風聲的确在慢慢變小。
好在經過史同的蠻力開路走得還算順利,踏出路口的最後一步,兩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苗晨有些疲累的靠在一旁的路杆上,面罩下臉頰被汗水浸濕,他卻顧不得這些,低頭用胳膊肘夾住鋼棍,努力撸起袖子查看手腕上的電子手表。
6:15,過去了十五分鐘。
這個時間不知該感歎是快還是慢,快得隻剩二十五分鐘的安全期,又慢得像走了幾個小時一樣的煎熬。
而且這一路走來,哪裡還有一點城市曾經的樣貌,全都被風沙掩蓋,如果不是地面路标和他們生活已久對周邊的熟悉程度,這裡就真的如史同所說是野外生存了,苗晨也絕對沒有自信能夠平安前行十五分鐘。
不得不說,環境比他出門前預想的還要糟糕。
腰間的麻繩再次被拽動,苗晨拿穩鋼棍向一旁望去,史同正一邊跳高一邊用棍子拍打着糊在路标上的沙土,隻見頭頂藍色的牌子上逐漸露出半個油桶标志。
還有三百米是加油站。
預示着他們走了三分之一的路。
這是個好消息,苗晨再次深吸口氣,不顧鼻腔中鑽入的細小沙粒,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他們沒有時間耽擱在路上,能不能成功抵達星華小區就看後面這二十五分鐘了,但願後路不要再出現任何坎坷。
或許是老天聽到了這句祈禱,之後的十分鐘行走十分順暢,因為風力的緩步減小,行進速度也快了許多,成功路過了加油站和港式餐廳。
然而好景不長,兩人在一個轉彎處再次停下。
因為前面是一段斜向下的坡道,以往走這條道的時候并沒有覺得坡度多大,此時道路兩旁停置的車輛卻隻能看到車頂淺淺浮露,路面中間則是連車頂都被掩埋了,可想而知這截地基偏低的路面堆積了多少沙塵,已經沒辦法單純的借助工具探路。
史同轉過身,堅決地擺手。
示意這段路不能走。
苗晨立于風沙中再次皺緊眉頭,面罩下的呼吸逐漸緊促,腦中急轉的想辦法。
前面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如果這條路沒法走,今天就注定到不了星華小區,他們沒有時間繞路了。
怎麼辦。
面罩下鼻尖的汗水滑落,苗晨有些脫力的靠在一旁的矮牆上,努力調整自己的思緒。
……矮牆?
哪來的矮牆,記憶中這段路隻有一截路面地鐵,高砌的灰色牆面至少四五米,隻是現在腳下的沙塵堆積太厚,才顯得牆面變矮。
苗晨頓時心生一計,他擡起鋼棍指着上面。
史同擡頭順着他指得方向看去,因為能見度太低,根本看不清牆頂上有什麼。
不知道是史同太過相信苗晨的判斷,還是他心大,低頭掂量了兩下手中的鋼棍,然後一個用力投擲,直接把棍子甩了上去。
苗晨見了都吓一跳,想阻止已經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