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把自己的下巴摸了五回,又沉思般咕哝了三聲——也就是說,在認真思索了一段并不算多長的時間之後,绀音想到了兩種可以讓自己順利拿走最頂層架子上的書本的辦法。
其一是,她把彼方舉起來,拜托彼方把上頭的書統統挪下來。
彼方雖然隻有她一半高,但她的身高再加上彼方的,夠到書架頂端完全是綽綽有餘!不過嘛……
她多少不太好意思去麻煩一個比自己更小的小孩子幫忙做事情。況且人家還是主公大人的姐姐,更不好差遣人家了(絕沒有畏懼強權的意思!)。
所以第二種辦法是,等柱合會議結束之後,叫義勇把自己舉起來,然後再開始搬書!
雖然不好意思麻煩彼方,但是麻煩義勇是完全沒關系的!
绀音大概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所想到的兩種辦法本質上根本沒有差别,隻是每個角色的分工稍有不同罷了。
彼方也盯着書架看了好久:“要不要我搬個梯子過來?我記得書庫裡應該有一個看書用的移動梯子。”
“梯子?哎呀,不用不用!”绀音連忙擺擺手,“其實我一個人也能搞定的!”
這番發言絕對不是逞一時之快。就在話語脫口而出的瞬間,她已經想到比麻煩别人更有效的辦法了。“梯子”一詞給了她完美的靈感。
看呐,這一層又一層的書架隔闆,不就和台階一樣嗎?她完全可以踩着每一層架子的邊緣,直到觸碰到最上層書架呀!
光是想象一下自己輕巧而矯健的身姿,以及一旁彼方看着她輕輕松松抵達頂層時的豔羨神情,绀音就已經得意起來了。
連一秒鐘都不想耽誤,她已經卷起袖子,這就準備開幹了!
然而事實證明,想象和現實之間,難免會存在着那麼一丢丢——也可能是一大堆的差距。
首先,輕巧而矯健的身姿時半點都不存在的。才踏上了第二級書架,绀音的腿就已經開始哆嗦起來了,把老舊而厚實的木頭的都震出了微弱的嗡嗡聲響。
這倒不是她膽小或是怯懦了。拜托,她都砍過多少惡鬼的脖子了,怎麼可能害怕!腿抖個不停,純粹是因為滿架子的書本幾乎占據滿了本就不太寬的木闆,隻餘下短短的一溜空間能允許她立足。她不得不費勁地踮着腳尖,用手臂攀住更上層的架子,用力使勁的雙腿難免會穩定不住了。
盡量保持着平衡,她又往上爬了一層。
站在旁邊的彼方看起來比她還緊張,抿着唇蹙緊了眉頭,兩隻手時而交疊着放在胸前,時而又伸直了平舉在前面,像是在随時準備着要接住掉落的她。早先所設想的仰慕神色,毫不意外的連半秒鐘都沒有在這孩子的臉上出現過。
踩到第三層書架上,绀音的視線終于能與最頂層的書齊平了,可隻能看到書本的下緣而已。這個高度還不算完美,她得再往上爬一層才行。
在書架上待了好一會兒,哆嗦的腿終于習慣了這如履薄冰的危險狀态,已經變得穩定不少了,于是绀音的自信和得意也徹底回來了。她毫不猶豫地往上踏了一層,頂層書架的視野瞬間開闊了不少。
很好,這下就能開工啦!
摩拳擦掌,绀音向早已選定的最中間的那本書進發。才剛伸出手,書卻自顧自掉出來了,啪一下拍在她的臉上。
……咦?
怎麼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還沒悟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她的一隻腳居然也滑下來了。低頭一看,書架居然傾斜得厲害,站在一旁的彼方也吓白了臉。
“要……要倒了呀绀音小姐!”
“……啊,啊啊啊真的要倒了!”
绀音大喊了一聲,飛快跳下——隻有此刻的動作還算得上矯健——然後抱起還站在書架旁邊的彼方,直往一旁的空地沖。
就算失去了绀音這麼個可觀的重負,也還是沒能阻止歪斜的書架停下傾倒的進程。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的,它好像倒得更快了點,擺在裡頭的書嘩啦嘩啦掉了滿地,這動靜聽起來可真像是雨天的聲響。
再然後,就是結實的“咚——”一聲,又響亮又悠長。已然掉得空空如也書架撞上了前方的書架,然後這個架子也顫顫巍巍地往前方歪過去了。
緊接着,又是一連串的嘩啦嘩啦嘩啦,雨天的聲音再度于晴天室内的庫房響起。而後再是“咚——”。
這個倒下的書架砸在了前方的書架上,而這更前方的架子也搖搖晃晃起來了,似乎将要向前傾倒。一個奇妙的循環即将形成。
绀音并不知道世上存在着一種叫做多米諾骨牌的東西。
就算是知道了,以她的腦袋,八成也難以理解。不過,看着整整齊齊以相同間隔排了一整列的十幾個書架,以及剛剛才在眼前發生的一切,足夠讓她能夠預見即将實現的未來了。
毫無疑問,這一整列的書架将接連不斷全部傾倒,宣告她闖了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