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勇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聽說過的理論,說是死去的人會變成星星守護他們。但說實在的,這論調有點太老土了。他決定不在眼下的這個場合說。
那麼,接下來還有什麼值得訴說的呢?
大腦空空,他想不到了。明明他也經曆過很慘烈的失去,現在卻半點都說不出來,實在讓人沮喪。
在義勇能夠說點什麼之前,绀音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輕輕地捏了一下。
“對不起。”道歉來的很突然,“我以前老覺得你小時候哭哭啼啼的很讨厭,還嫌棄你的眼淚掉到刀上會讓我生鏽……你經曆了痛苦的失去,哭哭啼啼也是很正常的。現在我能夠體諒你的感覺了。”
其實,這并不什麼值得道歉的事情。
義勇很想這麼告訴她,但也許绀音并不需要這句話。
所以他說:“沒關系。”
绀音還是捏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這無聊的小動作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已經在努力找樂子了吧。
“哎,義勇。”
她又喚他,他照舊抛出一句“你說”。
“我今晚能不能睡在你旁邊呀?”
好刁鑽的請求。
義勇想了想。他心中毫不意外地冒出了兩派想法,正拼命拉扯着他,一時半會兒拿不定主意。
當真思索了好久好久,他才慢吞吞地點頭。
“但是。”他必須說明清楚,“不能随便和其他人睡在同一張床上。”
“為什麼不行?”
“會很危險。”
“哦。”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聽明白了,“反正你也不是……”
話說到一半,忽然中斷了。義勇還以為她這是要賣關子(雖說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裡不存在什麼關子可賣),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可她居然一直沒有說下去。
低頭一看,原來她已經睡着了——甚至是坐着睡着的。
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讓她躺下才好,在這個無聊的小問題上他糾結了很久。強烈的睡意在思維的空隙間鑽出,倏地沖上大腦。
啊。好像有些不對勁。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他的意識已經沉入了睡眠中。
雨仍在下着。
過了後半夜,原本就不小的雨勢又變得更猛烈了些,夾雜在狂風中,仿佛将要卷起風暴。濕漉的風吹滅了煤油燈,怎麼也沒辦法重新點亮。無奈,人群隻能在一片漆黑中前進。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踩進泥濘中,踏破積水。
人群走向深山。
雨水聲在耳邊響起,有什麼東西抵在了喉嚨上,正在輕輕戳着。绀音睜開雙眼。
漆黑。還有冰冷。
這是她最先意識到的。
一塊粗糙的麻布将她蓋住,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還有更多水分透過麻布往下滲漏,她的呼吸都被濃重水汽堵得好艱難。身下的地面動蕩不知,她能聽到雨水聲近在耳邊,可什麼也看不到,但日輪刀還在她的懷裡,隻有這能帶來唯一的一點溫暖。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這是怎麼回事?
她幾乎想要尖叫,耳邊卻聽到了“噓”聲。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在蹭着她的脖頸,而後是熟悉的聲音。
“我們被抓起來了!”寬三郎小聲說,“得逃走才行!”
抓起來?逃走?
所以到底是什麼情況?
雨下個不停,但有個聲音穿透了雨幕,也穿過了麻布,鑽進绀音的耳中。
“大家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山洞了!”
是誰的聲音?好像聽到過,但是想不起來了。
晦澀難懂的方言,在此刻居然能聽懂了,或許是求生欲在作祟。
绀音聽到那個聲音說:
“隻要山神願意接受我們這次供奉的祭品……祂就一定會繼續保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