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他嗫嚅地出聲試探:“阿、阿臨?”
我露出婉拒的表情來:“沢田君,我們還沒有熟到這種地步吧。真是太冒昧了。”
“——明明冒昧的先是你才對吧!!!”
他終于忍無可忍地爆發了吐槽,臉上出現了鮮明的情緒。拂去那些表面的怯弱、畏縮後,面前的人生動又鮮活。
大概是有這幾句話的關系在,我們兩個接下來的課程中很合拍,幾乎是默契的程度了。
“……”
在第三次他不小心把一茶匙的醬油按到我的襯衫上,我也第四次不慎地用平底鍋敲了他的頭後,我斟酌着開口:“沢田君真是天賦過人,每次都能在我移動鍋子的時候撞上來呢。”
他可憐兮兮地捂着額頭:“明明、明明你是故意的……”
“隻有第四次是故意的。”誰讓他剛才的醬油差點碰到了我藏在袖子裡的刀。
“所以也是故意吧——!”他發出了絕望主婦的哭喊,抱頭痛哭時又把我們好不容易合作切出來的一盤菜打翻了。
“……”
“……”算了,家政課不及格也能畢業。
這節課的任務是做一份雞肉三明治,很簡單的東西,我們兩個卻學得手忙腳亂,最後,家政課老師站到面前,低頭看我們的成品時,我感到了久違的緊張。
“……”
她切下一小塊,放進嘴裡品嘗:“面包烤得不錯,沙拉雖然有點少,但也還可以……嗯?這是雞肉嗎?”
沢田綱吉緊張地拉住了我的衣擺,我把他的手打下去,面不改色:“當然,加了很多醬汁腌制的雞肉。”
“這雞肉的紋理有點奇怪啊。”
“因為做的時候努力捶打了,心想也許能夠變得更加新鮮。”
家政老師嗯哼一聲,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但總之是輕飄飄地放過了我們,去看下一個小組的成品。
她的背影走遠後,我掏出缺了配菜與肉的袋裝三明治胚塞進嘴裡。
被掠奪了三明治的沢田綱吉端着盤子,看着我欲哭無淚:“這是我的……”
在千鈞一發之際,我們把他從小賣部買的三明治分解了,裡面的鴨肉塞進了給老師檢查的成品裡。
沢田綱吉付出重大。
但誰說我沒有貢獻?
“我們是一個小組,沢田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我們兩個可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麻煩你不要計較這些。”
“這句話裡面混進去了不對的東西吧……”他無力地說。
靠着沢田綱吉的鴨肉三明治,我們成功度過了家政課,放學了,大家陸陸續續回到教室,拿着書包準備離開。
山本武照例要去參加部活,走之前卻又從抽屜裡掏出來一個三明治塞給了我:“這是今天家政課的成品,阿臨要不要試試看?”
“山本君,你是小精靈嗎?”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感覺你随時會掏出禮物來大送特送,”我說。
他笑了:“我才不會大送特送。目前隻送給了你,阿臨。”
我想了想,掏出了沒吃完的三明治胚:“你要不要……”
山本武收下了,幾個同學喊着他的名字,少年向我點一點頭便離開了。
教室裡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三個人。
一個是我,一個是沢田綱吉,一個是我毫無印象的家夥。
無視了坐在角落的我,那家夥拍着沢田綱吉,用一種看似無法被拒絕的語氣“拜托”後者:“我今天沒空,偏偏還不得不值日……你一定能幫我解決煩惱的吧?廢柴綱?”
“嗯、啊,呃,但是——”
怯弱、可憐、畏縮,這樣的表情塗抹在少年的臉上,把他軀體裡的火苗掩蓋得結結實實。沒有人耐心地去探究他、像是讀一本書,人們略過他就像是略過地上的草。
哪怕是“霸淩”他,都不願意正眼看他。
事先聲明,我實在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
但我也不怕管閑事。
因此,在那個值日生松開沢田綱吉的衣領子,準備離開教室的時候,我出聲了。
“又被霸淩了麼?沢田君。”
“……。”沢田綱吉沒有出聲,他驚惶地望向我,似乎想要制止我,哪怕我退縮的後果是他需要花費時間來完成自己根本不需要做的值日。
他好像一個老好人。沒有實力的老好人。
值日生也向我看了過來。
在日本這種國家,霸淩是無法被根除的蛆蟲,在每個陰暗的角落裡大量繁殖,沒有人會去執行正義。
但這些都是“潛規則”。不能放到明面上,一旦握住了證據去投訴、打官司什麼的,霸淩者将會狠狠吃上一壺。
值日生看着我,面色不善。
“我明白了,”而我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接着道,“需要我為你報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