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我看向山本武,黑發少年一臉天然地沖我笑:
“阿臨說自己和所有人都無關聯的時候……突然有些難受。”
他臉上笑意依然,卻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語氣一點一點地鄭重起來,到了最後,幾乎每個字都承載了相當的重量,好如羽毛載着心情:
“所以我想知道,阿臨心裡有沒有重要的人?”
“……嗯,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我很想在阿臨心裡有一席之地啊!”
說着說着,語氣又變得歡快起來了,隻是摻雜了不太清白的期待,少年豎起拇指:“畢竟,我早就覺得阿臨在我心裡很重要了!”
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神情真摯,好像他的心裡我确而是那個重要的家夥。
我垂下眼睛,不去看他。地闆的圖案在我眼前流走得遠了,我漫不經心又不屑地想。
……很重要嗎。
喂喂,我們認識的時間都沒有超過一年好嗎。
感情脆弱又難以構建,像肥皂泡:吹泡泡的人以為自己輕而易舉就擁有了彩虹,璀璨卻稍縱即逝得如同錯覺。不說一年,便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花再多的音樂,同樣有人無法走到另一個人的心底去,随時可能被抛下。所以,用盡時間都無法得到的東西,我憑什麼要相信一個人嘴皮子一碰說出的“你在我心裡很重要”,然後就以為自己得到了呢?
他說我很重要,其實未必如此;我說我們情感多麼深厚,同樣未必如此。我不該相信他說的話,少年,年紀輕輕的少年,我憑什麼要相信他說的“很重要”?沒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向着哪個方向飄。
我的目光遊弋到不遠處,沢田綱吉床邊的書剛才被我打落在這裡,我發現他不止翻看了:他還畫了一些不明所以的圖案和字符,句末是一段日文和問号。
“これでもっと近くなりますか……???”
沢田綱吉的字迹如同狗啃,偏偏我居然看懂了。
山本武還在看着我。我還感覺到了沢田綱吉期待的目光。
……都說了,我們認識的時間這麼短。
我應該拒絕他的詢問,假裝沒有發現沢田綱吉的目光,冷淡地表示任何人對我而言都不重要。此後,他如何對我、是否還邀請我一起分享便當、是否還往我的便當盒裡放壽司、是否還每一次離開時都和我說“再見”……都無關緊要。沢田綱吉的态度、他的請求和他的執着的目光,我當然也是不在乎的……其實現在這個房間裡的人都一樣吧。應該如此才對。
可是,可是。
山本武看着我,他臉上挂着很淺的笑,比不上他對付班上學生的開朗、比不上他棒球上壘之後的開懷大笑,卻誠摯地一眼望穿我的心底。
風把書頁吹起,沢田綱吉的字一如既往得小學生,寫得還是幼稚園小孩才寫的“頑張れ!”“全力を盡くす……”
“……”我想起了一個人。
“人與人的羁絆…這樣的東西,并不是要憑着時間來鑄就的。我和你是一樣,我和幸介他們也是一樣。”
“認識的時間很短,但我想,我們至少是朋友了,對吧?”
記憶中,紅發男人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酒吧昏暗的光打在他的颌骨與鼻梁間,他轉頭看向我,說了這樣的一段話。
織田作之助,
暗紅色的眼睛裡明暗模糊,情感無法分明。
此時此刻,黑發少年的眼中也同樣得倒映着我的身影。除了他,房間裡别的少年也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我……他們都想知道這個答案,我幻視一圈,沢田綱吉緊張地聳了聳鼻子,獄寺隼人不自在地撇過頭去,Reborn坐在窗邊背對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否想知道:可他也沒有打斷。那就是默認了。
随着黃昏消逝,夜色逐漸降臨,沒有人去開燈,餘光落在他們身上,他們以餘晖關懷我。
我突然意識到,那次如此,這次也如此。
——有人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已和我建起了難以拆分的羁絆。
從前我不曾察覺,或者說可以忽略了這羁絆。而現在,有一個機會放在我面前:要逃避嗎?又或者是——
“……”
“排名吧,”我說,“我也想知道,我心裡有誰是重要的呢?”
風太無來由地松了口氣,歡快地出聲打破了有些凝固的空氣,大聲道:“那我排名啦!在你心裡最重要的人排名是——”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