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迅速用咒力形成防護,在脖子處捏出了一層薄薄的屏障。
我隻将刀往前推進一寸,屏障就消融了。和伏黑甚爾的天逆鉾一樣,我的刀能夠割破無形的咒力……此時此刻,夏油傑在我手下,如同脆弱的獵物。
咒靈操使年少成名,除了幼年時因為“看得到咒靈”這事而遭受過誤解,其他方面都是順風順水。在掌握了獨特的咒術之後,他幾乎沒有嘗過失敗。
……直到今天。
五條悟手中的蒼凝而不發,天藍色的眼瞳注視着我們二人。我有一種預感,隻要夏油傑一出聲,他就會轟過來。
而夏油傑……這個和五條神子張揚的行徑不同、滿嘴正論得古闆、在我看來有成為總監部的老不死潛質的家夥此時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他停滞在原地,維持着被我挾持的姿勢,少頃,他的眼球轉了轉,忽然轉向了我。
“喂,人生第一次……”他歎着氣,電光火石地扣住了我的手腕,往外用力——“悟!!”
他大喊一聲,沒有掙脫我的力氣,卻微妙地挪動了我的位置,話音未落,五條悟的蒼攜着狂暴的力量沖向了我的位置!
“轟隆隆——!!!”
最大動能的咒力狂嘯着穿過我原本的位置,将原本就已破爛的佐藤家沖擊得更加淩亂片甲不留。佐藤們一邊大喊着“誰!是誰!!!”一邊拔足向外狂奔,根本不敢回頭,生怕被餘波波及,倒地不起。
“——!!!”咒力仿佛連空氣都壓縮了,一瞬間帶來的威壓能直接碾死一級……不,特級咒靈。
我手臂的襯衫被被席卷進去,袖管瞬間空了一半。
懸空立在一片虛無的空氣中,這種感覺給人輕飄飄以為自己是神的錯覺。
“嗒、”我的腳尖接觸到了屋頂,而後整個人落定,不遠處的五條悟瞪着我,眼中的光芒爆亮。但剛才那一下幾乎抽空了他的咒力,他勉強停手了——
“就這?”我說。
“好險……,”提着夏油傑的衣領子,在空中晃了晃,“差點就死了……噢我是說的你。”
黑發少年的脖子被劃拉出一大道口子,紅色很快就浸透了他的前胸,他臉色轉瞬蒼白了幾個度,用咒力堵上了傷口,嘴角卻翹了起來:“喂、喂……這也太離譜了吧?”
我把他順手扔了下去,看着五條悟把他接住,兩個人攙扶彼此的情形,心頭湧起一點“什麼原來反派竟是我自己”的感覺。
但先找茬的明明是他們吧。
我隻是一個想要提前退休的殺手而已、他們不知道故事裡隐居的人物最煩被擾了清靜嗎?
料想佐藤家的人都跑了個精光,我幹脆在屋檐上坐了下來。
我們短暫地停戰了。
“說到底,你們非要找我做什麼?”
我說:“拼着一死來招惹我……你們有九條命?兩隻貓麼。”
雖然落于下風,五條悟卻半點沒有沮喪之意。相反,他的精神亢奮得讓人吃驚,他追問道:“所以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傀儡、信息、還有你的身份。你到底是什麼人——?”
“就為了這些無聊的問題?”我托着下巴,環顧一圈,佐藤的老宅毀了三分之一,所見之處不乏斷壁殘垣,而這就隻是因為五條悟的一時興起?
出乎意料的是,五條悟指了指夏油傑:“也不算。傑也想問你問題……找到你還真麻煩。”
他自來熟地抱怨了起來:“明明是特級咒術師,結果咒力殘骸那麼難找,傑派出了很多咒靈去搜查,還被路過的袯除了幾隻……诶嘿,幸好我們找到了。一恐吓,那家夥就全交代了噢。”
“那家夥”毫無疑問指的是佐藤拾也。
我白了白眼,先問夏油傑:“你想問什麼?”
五條悟馬上開始跳腳:“明明是我先問的!憑什麼跳過老子!不公平!”
我輕飄飄地答:“都打不過我了,還談什麼公平?”
沒有展開領域、甚至不能釋放術式“爀”的五條悟連伏黑甚爾都打不過,妄論與我相比?
咒術界中,實力為先。五條悟認命之後,馬上開始搖晃同期,完全不顧後者脖子上的大口子:“傑!快問她是怎麼做到那個傀儡那麼真的!快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夏油傑的臉色更白了。他沒有理會摯友的要求,而是沉吟片刻後看向我:“我隻有一個問題。你是特級咒術師吧?那你為什麼不保護普通人……呢?”
“……?”
我掏了掏耳朵:“說什麼?”
他似乎意識到了這問題的愚蠢,抿了抿嘴,還是不顧“傑你在說什麼啊太奇怪了”的大喊,仍然問:“擁有咒力,不應該保護平民嗎?為什麼要去傷害他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發現他居然真的很疑惑。
剛才還狂放得正當年紀的家夥,現在的茫然也符合年齡:
他真的認為,擁有力量的人該去庇護弱小的人,一旦他成為咒術師,他就應該為了保護平民而奮鬥。
少年的眼下泛着青紫,蒼白的臉色、失血的嘴唇,他的胸前一大片的紅色。他固執地看着我,似乎這是一個不解之謎了。
上一次聽到類似的理論,還是織田作之助認真地和我說,“我想寫一本小說,所以我不能再殺人了”。
——所以說,這上下兩句話有什麼聯系嗎?
想寫小說,未必不能夠為了自保而割下敵人的脖子;擁有力量,誰說就不能利用力量為非作歹了呢?
我此刻的表情必然十分冷淡,讓他有些吃驚地挪開了眼睛。
半晌,我聽到了我自己的回答:“有誰規定了強者一定要保護弱小?又有誰規定了世界的一切都按照你的理念前進。”
我殘酷地指出:“你很少接觸詛咒師吧?嚴格來說,那也是咒術師,隻是他們不多袯除咒靈,而是殘害同類。”
他下意識吸了一口冷氣,受了很大打擊似的:“喂…,殘害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