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到大觀園,不隻是寶玉眼前一亮,其餘賈府諸人皆是感覺天地一寬,心境上便發生了許多變化。
因怡紅院比之前的地方大了許多,賈母擔心寶玉住着嫌屋子空,便又撥了幾個小丫鬟過來,寶玉見這兩個小丫鬟皆是伶俐聰明,問去,果然一個叫穗香,一個叫茜雪,都是原著紅樓中的人物。
寶玉笑道:“這下愈發熱鬧了。”便叫麝月晴雯道:“你們二人負責把新來的兩位教導好了。”麝月晴雯均答應了。
因幾個月前襲人同寶玉鬧了别扭,過後細想想,早已後悔了,百般地挽回不疊。寶玉卻聽了逸潇的勸誡,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襲人心裡總存了個疑影兒,此刻她見新丫鬟來了,寶玉都不令她教導,心裡更是怅然若失,失魂落魄,隻管布置怡紅院内景觀不提。
寶玉忽然拍手叫道:“哎呀!”把衆人唬了一跳,晴雯道:“姑娘是不是想着波斯貓沒抱過來?”寶玉頓足道:“今日绛芸軒來往人多,許多都是幫着搬家的老婆子們,别把貓驚了。”說罷,便想親自将貓拿回來,隻見晴雯捧出一個竹籠來笑道:“這是什麼?”
寶玉看去,見貓完好無恙地在竹籠裡,忍不住又是笑,又是歎,因那貓剛買來時還是小小的一隻,便經由這個竹籠裝進來對的,但如今它已是胖成一團,仍然塞在這個竹籠裡,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寶玉道:“你們還不趕緊把它放出來呢,别捂在裡頭夾扁了。”晴雯便笑起來,道:“我們也是怕今兒人多,不妨倒讓它跑了。因此巴巴兒地關在籠子裡。”
襲人道:“我記得绛芸軒中好像有一個比這個大的,我且去找找。”說罷,便離了怡紅院,一路往榮府來。
剛到了大觀園大門兒,見婆子小厮一聲不吭,垂手候在門邊,一見襲人來了,慌忙擺手,一個婆子将襲人拉到一邊道:“快别亂跑,聽說北靜王又來了,說是要看看大觀園的景兒呢。”
此時,日常跟在賈政身邊的一個小厮名叫福兒的上前說道:“正要去找襲人姐姐,既然姐姐來了,替我和二姑娘傳個話兒,北靜王爺要視察大觀園,叫她悄悄兒藏起來,别露了聲兒。”
襲人答應着,轉身回來,遠遠見北靜王的儀帳已經到了大觀園外,便快馬加鞭回到怡紅院中,進門便尋寶玉。晴雯等都說:“方才還在這裡的,一晃就不見了,難道是更衣去了?”
襲人直尋了整個怡紅院都未找到,便急了,命令大家都找起來。
誰知寶玉方才閑來無事逗弄那貓,一不小心叫那貓跑了。她慌忙去追,一邊暗自悔恨自己手賤非要打開籠子。那貓雖然肥胖,卻動作靈活,一下子竄到怡紅院的廊亭裡,又從廊亭跑到草叢中,像一條白蛇一樣倏忽不見,寶玉急得渾身冒汗,隻管一徑追了出去。到了潇湘館旁邊的翠煙橋上,才勉強将它按住。
寶玉将貓牢牢地抱起來,心裡恨恨地對着貓頭“呸呸”兩聲,怒道:“你亂跑什麼!”見那貓縮着耳朵,緊閉雙眼,倒也覺得好笑。
此時賈政和賈瑛已經帶着北靜王行至稻香村處,賈政遠遠地便瞥見了寶玉,他面色凝滞,對北靜王笑道:“王爺這邊請。”作勢要把他領進稻香村内。
誰知北靜王聰明異常,早就發現了遠處翠煙橋上的粉衣女子,好奇心驅使下不免多看了一眼,便見賈政和賈瑛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北靜王從心裡料定此人必是寶玉,隻是不肯說出口,笑道:“賈府裡的貓兒都養的這樣好。”
賈瑛笑道:“不拘什麼人吃剩的喂一點子,就生得這樣肥壯了。”他見北靜王還盯在寶玉身上,賈政也是一臉焦慮,未免覺得有些尴尬——才巴巴兒地想讓寶玉見見人家北靜王,一轉臉兒就又百般地不情願了,難免會拂了北靜王的面子。想到這一點,他便沒有再強邀北靜王進稻香村裡去。
北靜王遙遙看去,見寶玉仍站在那裡,背對着衆人。她身上的粉色紗衣随風飄動,極盡靈巧飄逸之感。此時,又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從翠煙橋另一側走上來,神情焦急,可見到衆人後又忍耐了下去。
襲人才找到寶玉,便見到賈政等人站在遠處向這邊望着,知是躲不過去了,便低聲說道:“老爺才吩咐了人叫你不要出來,我沒找見你,被他們堵了個正着。”說着,向寶玉身後努嘴兒示意。
寶玉回身一瞧,手裡的波斯貓忽然逃了出去,襲人忙用手接住了,另一隻手替寶玉攏了有些散亂的頭發。
寶玉見那幾人似乎是等着自己過去一樣,心下雖然不想去,但也毫無辦法,誰讓她自己撞到槍口上了呢?不過她也不怕,便款款走到橋最高處,遠遠地行了個禮。
“哦?這位便是?”北靜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