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逸潇便辭别了賈母、賈政和王夫人等,依依不舍地去了。
由于當着衆人,寶逸二人竟未能好生道個别,寶玉心中悲戚,便郁郁寡歡地回到怡紅院。晴雯為了逗她開心,反複說道:“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姑娘便要做新娘子了,還悶悶不樂作什麼呢。”
她抓了一條顔色鮮豔的紅裙,放在寶玉身邊比劃,口中說道:“過不了多久便要裁嫁衣了,姑娘看看這個料子可好?”
寶玉勉強笑道:“嫁衣必然是要你幫我做的,滿屋裡就你最手巧了。”
晴雯笑道:“這使不得,老太太他們一定會找了城裡最好的繡娘,與我何幹。”
寶玉笑着看她拿了東西出去,在心裡暗暗盤算自己要帶哪幾個丫鬟過去。正為難間,見香菱走進來,笑嘻嘻地說道:“姑娘大喜了。聽說大爺擇好了良辰吉日,就定在今年年後呢,好像是過了年的立春日。”
寶玉悄悄盤算了一下,看起來還有4個多月的時間,還來得及。
今日倒是個好天氣,殷景誠心情還不錯,他終于同皇後吃了一次飯,但僅僅是早膳。吃完之後,借口還有政務,便撒手而去了。心情好了之後,連禦花園中的花朵都比平日裡鮮豔多姿,他背着手在禦花園裡兜了一圈又一圈,忽然有了想出去玩玩的念頭。
正想着,忽見裴宣化來了,暗暗地站在樹蔭下,一聲不吭。
自從裴宣化受傷之後,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他本來就不愛說話,如今更是沒了存在感。若是殷景誠不主動開口,他更像是融入黑暗一般,像是有濃郁的心事。
殷景誠知道他無事不會主動來,便問道:“有什麼事?”
裴宣化叩拜,口中說道:“皇上,賈家二姑娘定親了。”
殷景誠并不感到意外,他一彎腰,将地上的粉紅色牽牛花扯了一朵下來,緩緩撕碎了,扔進清水泊裡喂魚,口中說道:“哦?是哪家公子?”
裴宣化說道:“是身故的巡鹽禦史林如海的獨子,名叫林逸潇的。”
殷景誠揚眉說道:“朕記得。”林如海是他親封的探花郎,他還是有些印象的。
看着裴宣化仍然等待他做指令,他不禁笑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是想告訴朕什麼事?”
裴宣化了解殷景誠,人前越是這樣說,代表他越是在意這件事,所以裴宣化識趣地閉上了嘴,低聲道:“無事,是微臣多嘴了。”
殷景誠笑道:“叫你好生休息幾日,你還在操心這個?”
裴宣化面上露出一絲羞赧,他低聲說道:“微臣隻是覺得,此事辜負了皇上的期許,所以還在關注着賈府的動向。”
殷景誠收起了笑容,将手中殘存的花莖也丢進湖中,說道:“他們能有什麼動向?無非是困獸之鬥罷了。”
裴宣化聽他的意思,竟是不日便會對賈府出手了,他緩緩說道:“皇上,眼下并無賈府和他們勾結的證據……”
剛說到這裡,他見殷景誠雖然笑着,可眼睛裡的陰冷叫人不寒而栗,他馬上便反應過來——皇上說誰有勾結,那便是誰有勾結。
九五之尊說的話如何有錯?
他馬上将後半句話吞了進去,改口道:“微臣失言了,并非存心護着賈家。”
殷景誠嗤笑一聲,看了裴宣化一眼,忽然調轉話題道:“朕知道你看上了賈府那個丫鬟。”
裴宣化忽然臉紅起來,他沒料到皇上連這件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張口結舌,想要邊界,卻發現他的一切動作都無濟于事,他早就被眼前的人看透了。
早兩年,裴宣化有一次外出做任務,随從皆死傷,他一個人被人追殺,拖着傷殘之軀行至應天府,因天寒,行路不方便,他帶去的馬凍上了馬蹄,一時間不得行走。他隻好找了一戶人家翻牆進去,卻見這戶人家有一個衣衫褴褛的小姑娘。他便問她:“你們家就你一個?”
那小姑娘眼中含淚,怯生生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嗫嚅道:“家裡大人出去了。”
裴宣化便理所當然地住下來,直到人養好了傷,馬也能趕路,才離開。頭幾天,小姑娘隻會偷偷看他,并不會主動交流,後來她會同他講話,有時候他會從外面帶一些小姑娘喜歡的玩意兒給她,她明顯心生歡喜,話更多了。
待他又問家裡大人是何人時,姑娘忍不住哭了起來,直言自己是被拐子拐到這裡的,那拐子出去尋買家了,過幾日便要回來賣她。